饮罪者_黄青蕉【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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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所以……是你杀了小叶……”汪士奇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像是拼命压住了哭声:“就为了……就为了……”

  “不知道,为了永远得到她吧。”张焕凄惨地笑笑:“死掉的人才是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你到底把她藏哪了!”汪士奇一把揪起张焕的前襟,对方发出了骇人的号呼:“你找不到的,你们都找不到,谁都想不到她在哪儿……”

  “无所谓,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汪士奇一把扔下她,枪口瞄准了对方的脚掌:“她在哪?”他拉开了保险栓:“说!”

  张焕紧闭牙关。一枪。

  “说!”

  鲜血在地面浸润出了一个不断扩散的圆圈。又一枪。

  “说!”

  第四枪的时候张焕终于张了嘴。她的喉咙发出疯狂的噪音,像是咆哮、尖叫和嘶吼的混合,过了几秒汪士奇反应过来。

  她在笑。

  “把我打烂了又怎么样,屁用都没有,你谁都救不了,小叶也是,那个男人也是。”张焕咧嘴:“你是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在礼堂了?他叫什么来着?郑源?”汪士奇的汗毛倒竖起来,她的大笑像重锤抡在他的天灵盖上:“你不会觉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吧?”

  汪士奇气急败坏,眼见警车已经出现在拐角尽头,他一把拎起张焕,将她的手铐在车轮上。

  “你给我等着,要是老郑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把你切了喂狗!”

  他握紧手枪,狂奔进电影院。

  “老郑!老郑你在吗?”汪士奇大喊着跑进礼堂,没有回答,一片寂静里透出不祥的气息。汪士奇绝望地冲向尽头。果不其然,木质舞台空空荡荡,那根登山手杖滚在地上,郑源不知去向,就连郭立东也不见了。

  十年前那场暴雨好像重新拍打在了脸上,汪士奇手脚发沉,摇摇欲坠。不行,不能这样,无论如何老郑也不能死……他强迫自己压抑住狂奔的心跳。冷静,他对自己说,焦虑毫无用处,早一秒冷静下来,就为郑源的存活多争取了一秒的时间。

  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他掏出手机,发现对方的微信发起了位置共享。

  汪士奇勾起嘴角,孺子可教也,这家伙果然还不是老头子。

  他跳上车,朝着那个闪烁的红点扑去。

  遇险

  汪士奇冲出车门的时间是晚间二十一点零五分,一月十七日,星期天,静得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月凉如水,汪士奇的大衣下摆被远远甩在身后,鞋底撞击在广场的地面上,在他的脚下,无数马赛克瓷砖被镶嵌成巨大的螺旋纹样,鲜红与暗褐交织,回旋往复,据说只要绕着广场跑得够快,螺旋就会自己动起来。汪士奇顾不上这些,他奔跑着,像一颗燃烧的陨石划破木星表面的巨大旋涡,疯狂,急速,三二一。

  汪士奇不信命,他只信自己,然而郑源的宿命论此刻却一遍遍回荡在他的耳边。自从出事之后那人就爱讲因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无尽的绝望感中稍作解脱。命中注定,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茫茫宇宙之间,又是哪里的神在安排这些无尽的巧合呢?

  郑源的实时位置最终静止的地点,是高通广场的雪松大厦。

  原本应该紧锁的玻璃大门此刻不祥地敞开着,自动锁碎在地上,沾着点不易察觉的血。汪士奇掏出枪捏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狼藉进了大堂。大灯没开,只有墙侧的应急灯照出一点昏暗的轮廓。他四处打望,最终视线落在正中,一米高的环形前台桌后面透出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歪着头,不动,也不说话。他心里一慌,强撑着让自己走到跟前去,近了,更近了……他数着自己的步子,一直到面对面才发现那是个保安,地上还有一个,汪士奇伸手一摸,还好,都有呼吸,应该只是敲晕了。

  他松了一口气,马上又加倍地不安起来。这栋楼统共二十层,好几百个房间,挨个找过去估计郑源都已经凉了。他必须赶快找到人,可是人会在哪儿呢?一个被张焕和徐雪松绑架的人,一个被害者的丈夫,一个报道过丑闻的记者,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带到连接十年前和十年后的,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

  巧合也许是一种混沌因果学,拥有肉眼不可见的内在关联。暴风眼中心的徐子倩结了一张网,哪怕她已经死了,他们也被牢牢地系在这斩不断的脉络纵横当中。想到这里,汪士奇心里隐隐拼凑出一个故事,关于绝望,复仇和同归于尽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需要男主角。他心里灵光一闪,冲向电梯,直奔十九楼。

  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是徐子倩的办公室。

  一片玫瑰花瓣划过郑源的脸旁。

  夜风呼啸而过,像高速飞出的冰刀刺透脸上的皮肉,让人不自觉涌出生理性的泪水。这样的风里居然挟带着一瓣玫瑰。奇怪,现在还不到初春,她是如何早早地开了,又是如何脱离了花茎,自顾自飞到这里来的呢?半空中大概有个气旋,让那深红的花瓣去而复返,远远近近地盘旋着,仿佛一丝勾连的幽魂。这近乎迷幻的一刻让郑源着迷,他轻轻抬起了手探出去,还没等触到,背后抵着的金属一紧,一个声音响起来:“找死吗?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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