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讶异的是,那些女高中生居然会相信你造的谣。」由纪夫再次从上到下将鹰打量了一番。鹰身穿亮青色开襟衬衫,搭一条褪色牛仔裤;锐利的五官虽端正,却丝毫嗅不出值得信赖或忠厚老实的气味。鹰所发散的氛围,只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似乎没什么金钱概念、思虑肤浅、总是凭冲动与直觉行事,而事实上,鹰的个性与他所发散的氛围其实相差不远。
「由纪夫,那是因为啊,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还有呢,谣言若是愈有趣,就传播得愈快哦。」
「什么意思?」
「之前我曾问过悟,为什么人们会轻易听信一些谣言或是奇奇怪怪的情报呢?悟的回答就大概是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
「没错。想亲眼见到偶像,当然会希望偶像出现在我们镇上,对吧?也就是说,她们想相信偶像要来我们这里,所以就会相信有人目击了偶像在镇上,再加上听说偶像是偷偷摸摸地溜进停车场里,这下又更刺激、更想相信了,不是吗?」
「可是……会大老远冲过去确认吗?」多惠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不觉间,一行三人朝着由纪夫家的方向边走边聊。鹰仍跨坐在脚踏车上,配合由纪夫与多惠子的步行速度前进,任由踏板空转。
「事实证明她们真的冲过去了呀。即使半信半疑,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
「只是想确认一下,就会聚集那么一大群人吗?」
「因为大家都不想输别人啊,如果只有自己没亲眼见到田村麻吕,不是亏大了吗?起初只有几个人往停车场移动,一旦当中有人开始拔腿狂奔,后面就会愈跟愈多人、愈跟愈多人。」
「好像人类版的赛马哦。」多惠子嘟囔道。鹰登时睁大双眼,笑嘻嘻地说:「喔!这个比喻很有趣呢!」
「一点也不有趣。」由纪夫愈聊愈不耐烦,于是加快了脚步,心想赶快甩掉这两人,早早回家吧。
「喂,由纪夫,走慢一点嘛,我才要开始讲重点呢。」鹰用力踏着脚踏车踏板,很快便追了上来,「亏我刚刚还救了你们耶。」
「随便啦,你觉得是你救的就是吧。」
「对吧?所以呢,就当作是报答我,明天陪我去看赛狗吧!赛狗!」
「啊!好啊好啊!我也要去!」一旁的多惠子笔直地举起手。
「哦,真是太好了!」见鹰笑了开来,由纪夫连忙说道:「等一下,你去看赛狗和多惠子没关系吧?」
但不知怎的,鹰和多惠子似乎一拍即合,两人气氛融洽地聊着那要约在哪里碰面呢?赌金要准备多少比较好?赛狗和赛马有什么不同呢?完全是已经敲定赛狗行程的对话。
「我不去哦。」
「由纪夫,不要说出那么无情的话嘛,赛狗场里有一种叫做『家庭席』的包厢,我很想去体验看看耶。」
「想去就自己去啊。」,
「一个人没办法啊,一定要一家子的人才能进去。我听富田林先生说的,那好像很赞呢!啊——,真的好想去体验一下家庭席哦!」
「啊,您说的富田林,和由纪夫刚刚提到的是同一个人吧?好怪的名字。」说着多惠子像是押着韵般吟诵:「富田林、杂木林、祭囃子(注9)」
注9:这三个词的日语读音为同样韵脚:「とんだばやし」、「ぞうきばやし」、「まつりばやし」。祭囃子是日本节日庆典时敲锣打鼓吹笛的传统音乐,为日本重要音乐文化遗产。
「呃,劝妳不要开这种玩笑比较好。」由纪夫与鹰异口同声出言警告,同时警戒地张望着四下。
自己是什么时候晓得富田林这号人物的呢?由纪夫想不起来了,能确定的是,一定是鹰告诉他的:「这个镇上所有关于赌博的事,都是由富田林一手掌管哦。」
富田林本身经营赌场,当然不是合法的,若要归类为地上或是地下,那保证是地下经营。由纪夫觉得「保证是地下」这个表现方式很奇特,但事实确是如此;堂堂正正地走在无法见天日之处,那就是富田林。
「那是类似拉斯韦加斯的地方吗?」当时年纪尚小的由纪夫曾这么问鹰,脑中浮现了成排的吃角子老虎和轮盘,那是他在电视上见过的赌场景象。
「不是啦。」
其实是完全两回事。
富田林的赌场里,无论再细微的事物都是他们下注的对象,好比明天的天气、运动赛事的成绩、谁家的狗这胎生了几只、某电视台主播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诸如此类。
「大家是在玩猜谜游戏哦。」鹰嘻嘻地露齿笑了。
后来由纪夫听说英国有一种叫做「Bookmaker」的合法赌博业者,什么都能赌;相较之下,富田林的赌场由于是地下的,给他的印象始终是个弥漫着危险气味的非法地带。
「听说他原本是因为迷棒球,才转而碰棒球赌盘这一块的。」以前鹰曾经聊起富田林开赌场的历史,但由纪夫不明白的是,热爱棒球为什么会和经营棒球赌盘扯到一块儿?
据说富田林曾经狂热地支持某棒球队伍,那是东京的知名球队,「他之所以不再支持那支队伍,是因为他最喜爱的一名投手退休了。」
那名投手在三十二岁时,被列入指定让渡名单,富田林得知消息后,难过得流下了男儿泪。当那位投手正在准备其他球团的甄试而在球场的角落练习时,富田林还跑去握住他的手说:「你一定要考过!你还年轻,一定可以的!请让我再度看到你精采的投球!」但最后并没有任何球团接收那位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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