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当场瘫坐在地打着哆嗦,发不出声音来。幸好你听过富田林先生的名号。——由纪夫吁了口气。要是男子说出「富田林?这么可笑的名字,哪位啊?」会发生什么事呢?由纪夫不敢想象,恐怕这几天男子的家人就会向警方提出寻人申请,而塑料垃圾桶又将登场了吧。
「听说富田林先生在找人哦。」站在右手边小便斗前的男子,朝着由纪夫的方向开口。这时候富田林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由纪夫从未见过这位戴着棒球帽、留着胡髭的男人,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疑问,为什么这个人会语气亲昵地对自己搭话呢?这时,站在左手边另一名同样戴着棒球帽、留着胡髭的男人应道:「找谁?」原来如此,两人是越过由纪夫在交谈。察觉自己卡在中间挡到人家对话,由纪夫觉得有些抱歉,不禁耸起了肩。
「好像是前一阵子遇上了诈骗。」
「你说富田林先生吗?」
「是啊。」
「富田林先生会中诈欺圈套?谁会相信啊。」
的确不会相信。——由纪夫不由得点了头,这就和开染房的却一身白服(注15)、当医生的却一身病痛(注16)、身为猎人却落入捕兽陷阱,是一样的意思吧。
注15:原文做「绀屋の白袴」,日本谚语。意指开染房的忙于染客人的布,自己身穿的衣服却没能顾到。
注16:原文做「医者の不养生」,日本谚语。意指时时叮咛患者健康重要性的医生,却意外地不照顾自己的身体。
「好像是对方打电话给他,佯称是他儿子,说出了事要他汇和解金过去?」
「这不是很老套的诈骗手法吗!?」
「是啊,但是富田林先生一听吓坏了,马上就汇了一大笔钱过去。」
「怎么会被这种手法骗啊!」左侧男子噗哧笑了出来。
由纪夫听了也很傻眼。这种单纯却强硬的诈骗手法,很久之前便闹得沸沸扬扬,绝大部分民众都晓得这个招数,已经几乎没人会被骗倒了,但那位雄霸一方的富田林却上了钩,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滑稽的玩笑。
「富田林先生啊,只要事情一扯上他儿子,都会一头栽下去吧。总之呢,听说他现在可是卯起来要揪出对方。我刚刚不小心听到的,他今天会来这里,似乎也和那件事有关哦。」
「他打算找出完全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诈欺犯吗?」
「他可是富田林先生哦,一定有办法的吧,听说不久前他才买过狙击手呢。」
狙击手?在日本国内?——由纪夫连忙忍住笑意。
「狙击手?在日本国内?」左侧男子也同样讶异。
「好像是和他对立的某个社长还是谁,关在公司足不出户,所以富田林先生决定雇人从对面大楼开枪干掉他。」
「雇狙击手?在日本国内?」男子又嘟囔了一次。
「是啊,简单讲就是擅长以狙击步枪远距离射击的专家喽。」
「像哥尔哥那样?」
果然会想起这个名字啊。——由纪夫听着左右男子的对话,心中暗忖。
「所以富田林先生找到狙击手了吗?」
「好像找到了,但没多久,人却不知跑哪里去,听说富田林先生很伤脑筋呢。」
「毕竟是富田林先生,连狙击手都想离他远远的吧。」
从高处眺望赛狗场,整个场子呈现南北向的长椭圆形。从厕所走回家庭席,得沿着弧形走道前进。
由纪夫望向有着鲜艳配色的赛场,再看到场边单手拿着报纸的中年男人们反映着不景气的面容,草皮与红土的精神饱满对照男士的阴郁气氛,由纪夫不禁笑了。他爬着观众席的阶梯来到最上层,正要朝右手边前进,前方一根大圆柱旁站着的一对男女映入眼帘。
男的有着深邃的轮廓,个头挺拔,拎着皮革公文包,正是方才与富田林谈话的恶质律师男。
而男人身边就是那名葵认得的年轻女子,服装颜色倒是不甚抢眼,但那一身强调胸部的暴露连身洋装,不断发散出女性魅力。由纪夫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形容:「拐骗恶质律师的好女人」。这对男女看样子并不是夫妻。
两人背对着赛场,紧紧依偎。
男人的手环着女人,缓缓抚着她的背。女人没有闪躲,而是直直凝望着男人。如果这时四周的光线一起熄灭,一片幽暗中,这两人恐怕马上就能展开官能性的相拥吧。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呢?由纪夫吓了一跳,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两人居然唇贴唇接吻了起来。
男人将公文包放在地上,紧紧抱住女子,一边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疑问再度掠过由纪夫的心头,究竟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但其他的观众似乎都没察觉。
由纪夫心想,得赶快回包厢向鹰和葵报告才行,正要踏出步子,却目击到一件惊人的事,顿时愣在当场。
这对毫不在意身处何处、忘情地需索对方的唇的男女身旁,一名戴着毛线帽的痩削男子从旁走过。这名窄肩男子微驼着背,左手拿着报纸,右手则是拎着一个公文包,由纪夫总觉得那个公文包很眼熟,视线下意识地追着他。
只见毛线帽男两眼盯着报纸往前走没多久,突然停下脚步。
啊。——由纪夫差点没惊呼出声。
因为毛线帽男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而紧邻着的,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皮革公文包,正是与女子紧紧相拥到浑然忘我的恶质律师男方才放在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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