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夫再次移动视线,望向人在餐厅那一头的小宫山母亲,她也是面无血色,在她的神情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可称为活力的气息。而在她身后架住她的是一名女人,束着头发,一脸素颜,年龄估计在四十岁上下。
总共三人。
除开小宫山与小宫山母亲,屋里共有三名陌生人,而且全是怪里怪气的家伙。三人看上去毫无共通点: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将毛躁蓬松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还有面无表情的青年。
「你乖乖听话的话,我就不开枪。」苍白男仍架着枪。由纪夫看到男子身后窗旁的墙边,竖着一支长枪,那是样式简约、颜色也很朴素的狙击步枪,出现在这个屋内非常不搭调。
山本头胡碴中年男喘着粗气,一边抓住纪夫的手臂弯到身后,感觉得出男人内心的焦急,但他的动作却相当确实。他以某样东西一把扣住了由纪夫的手腕,发出「喀锵」的声响。由纪夫稍微动了动手腕,感觉到金属的触感,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上了手铐。接着脑杓后方传来男人的声音:「喂,坐下。」
对方没有塞住他的嘴,也没缚住他的双脚,但是双手失去了自由。他发现小宫山受到同样的对待,小宫山母亲也一样铐着手铐。
男人上下搜着由纪夫全身,由纪夫觉得不甚痛快,这才发现对方是想确认他身上是否带了手机,但母亲的手机被他收在书包里。
「这整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山本头胡碴男双眼充血,站到由纪夫身前问道。小宫山母亲身旁的束发女人也转过身来面向由纪夫。
「什么内情?」
「你不是上门来好几次吗!」女人一样难掩激动情绪。
「赶都赶不走呢。」苍白男熟练地把弄了一下手枪,然后放到一旁,应该是将手枪恢复到保险状态了吧。
女人往玄关走去,没多久便传来一阵声响,看来她把由纪夫的鞋子收进鞋柜里了。
「因为同班好友一直没去上学,我才会屡次上门来探问。」由纪夫姑且这么回道。
山本头男语气粗鲁地对着小宫山喊道:「喂,小子。」三个陌生人当中,就数这个山本头胡碴男最毛躁,「你跟这家伙交情真的那么好吗?」
小宫山面向由纪夫,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由纪夫暗地冒冷汗,心想,小宫山该不会老实地回说:「也没那么好啦。」幸好小宫山似乎也心下明白,点了点头回道:「嗯,很好啊。」
「喂,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苍白男问道。他在窗边沙发的扶手处坐下,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由纪夫坦承道。这不是装傻,而是事实。要是知道屋内是这种状况,打死他都不会来找小宫山。
「可是你却三番两次上门来,还透过对讲机说什么『我全都知道哦』,对吧?」
「啊。」的确,昨天拜访这栋公寓大楼时,由纪夫曾这么说过。「那个不是啦。」
「不是?」苍白男瞇细了眼。
「该说是随口说说呢?还是胡扯瞎掰呢?总之我只是想激一激他而已。」
一瞬间,所有人静默了下来。
不久,山本头男睁大眼,咬牙切齿地问道:「真的是随口乱讲吗?」他似乎相当悔恨。
「看吧。」苍白男哼了一声。在餐厅的女人也责怪山本头胡碴男:「所以我不是说了嘛。」
「可是,这家伙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啊!」男人讲得嘴角起了口沫,「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吧?再说你这家伙,真的只是个平凡高中生吗?」
「嗯,我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
「却住在一栋大房子里?」山本头男的大鼻孔撑得更大了,而且眼神恍惚,频频眨眼,气息带着臭味。由纪夫缚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拳,因为要是不这么做,他会压抑不住全身的颤抖,眼看就要被恐惧击垮。
「抱歉,由纪夫。」小宫山对他说。
由纪夫于是抬起脸来,望着小宫山。
「真的很对不起。」小宫山母亲说。
由纪夫轻轻摇头,瞄向小宫山母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由纪夫以丹田使力问道。他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声音维持沉稳,为要是话声透露了他内心的恐惧,总觉得会让歹徒有机可乘。
三名歹徒面面相觑。
「这下别无选择了……」山本头男敛起下巴嘀咕道。女人听了没接话,持有枪的苍白男也只说了句:「你决定就好。」
「小子,只好请你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了。」山本头男瞪着由纪夫说:「听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想上厕所的时候就喊一声,我们会放你去。虽然不可能让你每天洗澡,在状况许可时会让你去洗。吃的喝的我们都会准备好。」
「什么意思?」由纪夫听不懂这话的意思,望向一旁的小宫山,但他只是露出同情的眼神回望由纪夫。
「真的很对不起你……」小宫山母亲哽咽着向由纪夫道歉。
「我们也是无端被卷进来的。」小宫山叹了口气。
倚着沙发的苍白男站了起身,拿起立在墙边的狙击步枪架到手上,眼睛凑上瞄准镜,像要瞄准目标似地微调着。虽然还不到拆装保养的程度,做出这般举动的苍白男宛如频频确认乐器触感的吉他手,或是想清楚掌握相机状态的摄影师,不难看出他对于这个工作伙伴的信赖、畏惧与疼爱。接着他将枪尾某个栓锁状的零件一扳,一抽,确认过弹匣的状况之后,架起枪朝向窗外瞄准着什么,眼睛也凑上装在枪体上部的瞄准镜看了好几次。把玩了好一会儿,他又拿起挂在窗帘墙钩上的望远镜,架在眼前望着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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