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头男既没有显露不耐烦也没有抱怨,站了起身。女人拿出手铐的钥匙,递给山本头男他蹲到由纪夫背后,打开了手铐。由纪夫一抬起头,发现窗边的苍白男正举起手枪直直地指着他,看那样子应该是为了预防由纪夫乱来,随时都做好开枪的准备吧。
「走吧。」山本头男将由纪夫推向走廊。
由纪夫乖乖地走出客厅。重获自由的双手并不觉得痛或沉重,动一动都没什么问题。他试着想象,要是就这么转头扑倒身后的山本头男,逃得出去吗?他觉得不可行,因为山本头男正绷紧神经监视着他,很难攻其不备,何况还有可能害到小宫山母子,再加上昨天在瓦斯槽那儿对古谷出手,却被古谷悉数闪开之后还送上一划刀伤,想到这,由纪夫更没把握了。于是他走进厕所,四壁环绕的狭小空间里,剩下他独自一人。
本来是要来小便的,但一方面又觉得好累,由纪夫坐到了马桶上,静静地反复做着深呼吸。他晓得山本头男正守在门外。他吸气,吐气,从鼻子吸吐大量的空气,然后按下冲水手把,打开门,走了出去。
「闯进你家的人,是我。」山本头男一副不甚痛快的语气,对着正要从厕所走回客厅的由纪夫说道。
「咦?」
「我跟踪你到你家,可是一进去却发现你父亲在家里,连忙逃了出来。」
「咦?什么?」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自白,由纪夫吓了好大一跳,「跟踪我?」
家里客厅那支坏掉的窗帘杆浮现脑海。原来他就是那个闯空门的?那个入侵者?
「之前你们不是一直来这栋大楼拜访吗?总觉得你们这样三天两头上门一定有鬼,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察觉到了什么?」
「那时我在你家外头,看你一回家又马上跟个男的外出,想说那一定是你父亲,所以家里应该没人在了,就进到屋里去。」
「为什么要闯进我家呢?」
「为了不让你们坏了我们的好事。」
山本头男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虽然不是那种流着口水、神情恍惚、让人一目了然的精神异常状态,但是他那狰狞的眼神与激动的说话方式,总觉得有些偏离现实。
「哼,住得起那种豪宅,想必你父亲也不是干什么正经工作的吧。」
「那并不是豪宅啊。」
「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家伙,个个都很奸诈。」他似乎冲着某个此刻不在现场的对象满怀恨意,「不负责任,推诿逃避,出了事就想尽办法把事情压下去。」
「把事情压下去?怎么回事?」
「总之呢,绝对不能让你们坏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这个词听在由纪夫耳里,有种幼稚的感觉。而以严肃的态度说出幼稚的话语,其实相当可怕。
山本头男一把扯住由纪夫的手臂,「好了,快走吧。」
狭窄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由纪夫穿着袜子的脚踩着地板,发出「啪咚啪咚」傻乎乎的声响。
回到客厅,苍白男依旧举着枪瞄准由纪夫,直到由纪夫老老实实地坐下,被铐上手铐为止。手被铐着,背倚着墙,又恢复到先前的姿势,由纪夫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沉默再度笼罩四下。
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遮住了整面窗户。室内开着日光灯,却显得一片阴暗,还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到了晚上九点,山本头男又打开电视,转到新闻节目,嘟囔着:「看样子都没在报导那个自杀事件了啊。」屏幕上映出县知事候选人的画面,山本头男忿忿地说:「出现了。」
又过了大约三十分钟,由纪夫吃到了这晚的晚餐。本来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为一定还是铐着手铐,得像狗一样舔食餐盒里的食物,没想到歹徒帮他们松开手铐,让他们可以好好地使用双手吃顿饭,但相对地,一次只放一人吃饭,而且用餐的过程中,还有支手枪指着用餐者。
吃完饭后,由纪夫无事可做,只能定睛望着三名歹徒。
三人或是看看电视新闻,或是躺卧沙发上,但原则上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户外头,尤其是苍白男,几乎不曾离开窗边,见他不时摸一摸狙击步枪,双眼则始终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偶尔会拿起望远镜看外头,然后往手边的笔记记录着什么。
门铃响起,旋律彷佛弹进了屋内。由纪夫蓦地挺直背脊,小宫山母子也同时抬起头来。
「谁啊?」山本头男皱起眉头瞪向由纪夫问道:「是谁来了?」他可能是在怀疑由纪夫动手脚通风报信了吧。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起身,走到小宫山母亲身边拉她站起来,似乎很习惯这整个流程了。
「是邻居佐藤小姐。」小宫山母亲看了对讲机屏幕之后,虚弱地说道。
「两句话打发掉。」女人开始松开小宫山母亲的手铐。或许访客上门时,他们都是这么处理的。
双方透过对讲机的对话,在客厅的由纪夫也听到了。「老家寄了蔬菜过来,方便的话,我想拿一些给妳好吗?」这位佐藤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开朗,由纪夫甚至觉得这个人未免太没心机了。
「请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小宫山母亲回答后,挂上了对讲机。
「戴上这个吧。」女人对小宫山母亲说。由纪夫一看,那是个类似领带夹的东西,应该是小蜜蜂麦克风吧。女人将那东西别上小宫山母亲的领边,而几乎同时,餐桌上传出了沙沙沙的摩擦声响。仔细一瞧,桌上有个小小的扩音器,约为香烟盒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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