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说话时,脑海里已经逐渐整理好了思绪,接着我开口说道:
“是的,不管是机关谜题还是别的什么,都完全没有超出随意而为的范畴。因为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场壮观的恶作剧罢了。”
“你说……恶作剧?”八十岛一脸苦涩地呢喃了一声。
“不错,只是恶作剧。”我下了断言。“动机只有这个。无论是首谋者还是她的同伙,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要让所有人都吓一跳就行了。创造出了一系列有着精妙计算、毫无痕迹的连续杀人案的,并不是她们,而是警察和媒体。”
只要明白了其中原委就能想通了,对此我是很了解的。
所谓的自杀者,就是这种人,他们对没有了自己的世界根本毫无兴趣。
哪怕是自己一时兴起做了什么,对别人造成了麻烦,反正自己要死了,也就不会在乎了。那时我遇见的小丑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不特定多数人的愤怒与怨念;对社会的憎恨;厌恶;复仇。
我被迫背上的十字架,就是由此而产生的。我失去了一切的原因,就是这种任性到了极致的执着妄想。
我的怒火无法平息,胸中有如在燃烧一般地滚烫。我到底该怎么做?怎样将真相告诉所有人才好?这种荒谬绝顶的事情,又有谁会愿意相信呢——
“骗子。”
这时我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骗子。”
初濑的眼睛已经不太正常了。她深邃的黑色瞳孔扩张着,淡淡的虹膜泛着黄色。甚至她还微微地痉挛了起来。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你肯定在骗人,我姐姐不会自杀的。”
“初濑……”
“撒谎、大骗子、鬼话连篇。你是害怕死刑所以才这么说的,太过分了。真是丑陋、肮脏、下作。谁会相信你说的这种话啊,纯粹是你的妄想、胡话。”
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情绪,只是像朗读一样不断地骂着我。
“你杀了我姐姐,夺走了我的一切,结果还说她是自己想死、是自杀的,你是这个意思吗?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没有听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其实我多少还是有点自觉的,我的推理根本没有说服力。要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只能去问那些死去的当事人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不能举证。
但是,即使如此,初濑的这副模样似乎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认为不对,只要提出反驳就行了。像这种千疮百孔的推理,随便想指出多少疑点应该都不成问题。然而她并没有那么做。虽然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情绪,但她所说的内容,却同耍无赖的小孩子没有太大差别。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看见了。
在她低着头不断说话时,她的背后喷发出了一片漆黑的雾气。
那是什么?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我的视野很快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过我是见过这种雾气的,它一直就萦绕在初濑的身上,不是突然才出现的。搞不好,早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初濑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说起来这次的收买也是。为什么她要不顾一切地做到这种地步呢?宫古和八十岛都跟她一样,是站在被害者立场上的,却没有像她这样不顾一切。我觉得哪怕他们对加害者抱有恨意,可终究还是更重视活着的自己。所以他们没有为了报仇而不惜抛出重金。这样才是正常的吧。
初濑对她姐姐的爱究竟有多深,我是无从得知的。
可是,应该没有深到这种程度。
她是痛恨绞首小丑的,然而与此同时,难道不也是依存着小丑的吗?她在脑海中描绘着不知道模样的凶手,憎恨着这个凶手,就是这样才最终维持住了自己的生存信念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说过,自己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还说自己是散播不幸的人。
她的心中隐藏着强烈的罪恶感,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无法抹消。只有把事情归咎到别人的身上,她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于是,我终于知道了。杀害了佐伯惠那的凶手是谁——
八十岛此前曾说过:被绞首的人,在死亡之前会先失去意识。从失去意识到真正死亡,大约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案发当晚,那个协助回收血压计的人察觉到邻居接近,就慌慌张张地回收完,然后逃走了。所以,当时佐伯惠那可能还没有完全死亡,或许正要苏醒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时候的初濑是怎么想的呢?
初濑自己也患有不治之症,根据我在这里第一天白天看到的症状来说,估计是脑疾吧。
她大概是这么考虑的。
等姐姐醒过来之后,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健康呢?她被掐住脖子、血液无法供给到大脑的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呢?就算抢救过来,会不会一辈子只能以植物人的状态活下去了呢?
她大概是作出了抉择。
也许是觉得姐姐很可怜,也许是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也许是怀着某些怨恨……。
又或者她是对姐姐抱有强烈的仰慕之情,这份情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她看不见其他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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