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内蒂只是点了点头。假如碰巧这些人不知道克雷斯波的这位顾客究竟是什么来头。那么,最好还是让这位律师保持现状。
“你在这儿干什么?”圣毛罗气呼呼地问。接着,他转过来对着两个人当中年长的那位,此刻那人正站在克雷斯波身边,而克雷斯波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捂住脸,不停地抽泣。“你就不能让他把嘴闭上?”圣毛罗嚷道。布鲁内蒂看着那个年长的朝克雷斯波弯下腰,对他说了点什么,然后把双手按在他肩上摇来晃去,直摇到他的脑袋也跟着前后摆动起来。克雷斯波不哭了,可他的手仍盖在脸上。
“你在这间公寓里干什么,警长?我是克雷斯波先生的法律代表,我不允许警察再继续虐待他。”
布鲁内蒂没答腔,只顾着继续观察沙发上的那一对。那位年长的挪了一下窝,坐到了克雷斯波身旁,伸出手臂关切地勾住他的肩膀,于是克雷斯波便渐渐安静下来。
“我在问你问题呢,警长。”圣毛罗说。
“我是来请教克雷斯波先生的,问他能否帮我们确认一桩案子的被害者身份。我给他看了一张那人的照片。你看看他的反应。他说他不认识那人,可对他的死反应倒是够强烈的,你说呢?”
布鲁内蒂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看的是那个穿套衫的人,可是接下来开口说话的却是圣毛罗。“既然克雷斯波先生已经说过他认不出这个人,那么,你就已经得到答案了,可以走了。”
“当然。”布鲁内蒂说,把文件夹往右臂下一夹,朝门口走了一步。他回头瞥了一眼圣毛罗,用平静而随和的声调说:“你忘了系鞋带,律师。”。
圣毛罗低头一看,立刻发现两只鞋明明都系得好好的。
他看了布鲁内蒂一眼,那目光足可以在玻璃上刻出东西来,但是他并没有说话。
布鲁内蒂在沙发前停下来,低头看看克雷斯波。“我姓布鲁内蒂。”他说,“如果你记起什么来了,可以打电话到威尼斯警察局来找我。”。。
圣毛罗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于是,布鲁内蒂走出了这套公寓。
第九章
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不管是布鲁内蒂,还是另两位照着名单调查的警官,都没有任何进展。当他们三个人在下午四五点钟回到警察局里碰头的时候,加洛汇报说,在他那部分名单上,有三个人说不知道死者是谁,或许他们没有说谎。其余的人当中,有两个不在家,有一个说死者看着眼熟,却想不出什么道理来。斯卡尔帕的经历也大同小异,所有那些他找来谈话的人都一口咬定从没见过死者。
三个人商定,他们明天再去试试这一招,争取把名单上所有的名字都完成。布鲁内蒂要加洛再准备一份在厂房附近以及卡普齐纳大街一带活动的妓女名单。虽说他并不指望这些女人能帮上什么忙,可她们没准注意过跟自己竞争拉客的对手,说不定就认得这个人。
布鲁内蒂一面上楼往自己的寓所跑,一面胡思乱想着打开家门以后的幻景:在这一整天里,魔法从天而降,小精灵翩然而至,把家里所有的地方都装上了空调;而另一些精灵则装好了一个他以前只在矿泉疗养地的旅游手册和美国肥皂剧里才见过的那种淋浴器——洒上香料的水从二十个不同的淋浴头里喷出来,化作一道道针尖那样细密的水流,直浇在他身上。刚一出浴,便会有一条厚厚的特大号浴巾将身躯团团裹祝然后,会有一个吧台,也许就是游泳池尽头的那种,还有一位身穿白上衣的待者递给他一大杯清凉饮料,面上还漂着一只木槿。亟待解决的生理需求一经满足,接下来他就该步入科幻小说了。他想像着两个孩子既听话,又尽责,而他那忠诚恩爱的妻子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会告诉他,那桩案子已经大功告成,他们明天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动身去休假了。
结果他发现,依照惯例,现实与意愿有所不同。家里人已经都躲到阳台上去了,因为此刻那儿充溢着傍晚的第一丝凉意。基娅拉从她那本书上抬起头来,说了声“你好,爸爸”,下巴一歪,让布鲁内蒂亲了一下,便又一头书里去了。拉菲正在翻看当月的《男士》。他仰起脸来重复了一遍基娅拉的欢迎仪式,然后继续考虑自己眼下是多么需要衬衣衬裤。保拉看见了布鲁内蒂的这副狼狈样,便站起身来,用胳膊勾住他,吻了吻他的双唇。
“圭多,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弄点喝的来。”在他们左侧的某个地方响起了一阵铃声。拉菲把杂志又翻了一页,而布鲁内蒂则伸手去松领带。
“放一只木槿。”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去洗澡。
二十分钟以后,他才坐下来,身穿一件亚麻衬衫和一条棉布宽松短裤,光着双脚高高地搁在阳台的围栏上,然后就把这一天的经历说给保拉听。孩子们都不见了,毫无疑问,他们是去从事某种“听话而尽责”的活动了。
“圣毛罗?”保拉问,“贾恩卡洛·圣毛罗?”
“就是这位。”
“太妙了。”她说,话音里透出了由衷的喜悦。“我真希望我没答应过你,不把告诉我的事儿讲出去。这个故事真带劲。”她又念叨了一遍圣毛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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