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帕多瓦尼说,拣了一张凹得挺深的扶手椅坐下来。“我待会儿只须把面条扔进去就行了。可你干吗不把你想要问的东西跟我大致地讲一讲呢?这样的话,刚才我在拌面条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东西可以想了。”
布鲁内蒂面朝他在沙发上坐下。他又抿了一口酒,先是一番字斟句酌,然后才开口。“我有理由相信,圣毛罗与一位在梅斯特雷居转—呢,显然也在那儿干活的易装僻男妓有些瓜葛。”
“你说的有些瓜葛堤什么意思?”帕多瓦尼的声调四平八稳。
“性。”布鲁内蒂笼统地说,“可他宣称自己是那个人的律师。”
“这两点并不矛盾,是不是?”
“不矛盾,几乎不矛盾。不过,因为我发现那个小伙子在陪着他,所以他就千方百计不让我调查他。”
“哪个他?”
“那个小伙子。”
“我明白了。”帕多瓦尼说,然后呷了一口酒。“还有别的事吗?”
“我先前问你的另外一个名字,莱奥纳尔多·马斯卡里,是星期一在野地里发现的死者的姓名。”
“那个易装癖?”
“看上去像是易装癖。”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那个小伙子,就是圣毛罗的委托人,不承认他认识马斯卡里。可他明明是认识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你得相信我,达米诺,我知道的。这种事儿我看得太多了,不可能不知道的。他认得出死者的模拟像,可他假装认不出来。”
“那小伙子叫什么?”帕多瓦尼问。
“我没权利说。”一片沉默。
“圭多,”最后,帕多瓦尼说,往前一探身,“这些梅斯特的男妓,我认识几个。以前,我认识好多人呢。假如在这件事上让我来做你的同性恋问题的顾问,”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没有半点嘲讽和敌意,“那我就非得知道他的名字不可。我向你保证,你跟我说的话绝不会传出去。我如果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没法进行联系了。”布鲁内蒂还是一言不发。
“圭多,是你打电话给我的。我可没打电话给你。”帕多瓦尼站起身来。“我去把那些面条放进锅去。等十五分钟再说?”
布鲁内蒂一边等着帕多瓦尼从厨房里回来,一边打量着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书籍。他拽下一本关于中国古文物的书,拿在手里,坐回到沙发上去草草测览一番,直到他听见门被打开,便抬起头来,看见帕多瓦尼回到了房间里。
“一桌子,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帕多瓦尼嚷道。布鲁内蒂合上书,往边上一搁,走过去在桌边就座。“你坐那儿,坐在左边。”帕多瓦尼说。他刚把碗放下,马上就开始把面条往布鲁内蒂面前的盘子上堆。
布鲁内蒂低下头,一直等到帕多瓦尼替自己盛好东西,才开始吃。番茄、洋葱、咸猪肉,似乎还有一点辣香肠的味道,统统都浇在菱形通心粉上,那是他最喜欢吃的干面条了。
“不错,”他由衷地说,“我喜欢辣香肠。”
“啊,真棒。我一直不敢肯定别人会不会赚它太辣。”
“不辣,完美无缺。”布鲁内蒂一边说,一边接着吃。他刚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帕多瓦尼又在他的盘子上盛了一点。这时候,布鲁内蒂说:“他叫弗朗西斯科·克雷斯波。”
“我早该知道了。’帕多瓦尼说,无力地叹了口气。接着,他又换了一种兴致勃勃的口气,问道:“你肯定辣香肠不嫌多?”
布鲁内蒂摇了摇头,又吃完了第二份,赶在帕多瓦尼伸手去拿分菜勺的节骨眼上用双手盖住了自己的盘子。
“你还是再来点吧。几乎没剩下多少了。”帕多瓦尼坚持道。
“不要了,真的,达米诺。”
“随你的便。不过,保拉不在,你要是给饿死了,她可别来怪我。”他把两人刚才吃过的那两只盘了端起来,搁在上菜用的大碗里,走回厨房去。
他再次坐定之前,又接连出来了两回。第一回 ,他端出了一块烤火鸡肉,外面裹着咸猪肉,旁边围了一圈番茄;第二回,是一盘浸透在橄榄油里的烤胡椒,还有一大碗什锦蔬菜色拉。“菜都齐了。”他落座的时候说了一句,布鲁内蒂怀疑自己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句道歉。
布鲁内蒂盛了些鸡胸肉和番茄,开始吃起来。
帕多瓦尼在两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在自己的盘子里盛了火鸡和番茄。“克雷斯波原先是,让我想想,是从曼图瓦来的。大约四年前,他搬到帕多瓦读药剂学。可是他很快就明白,如果追随自己的天性去当个男妓,生活会有趣得多。而且不久以后,他就发现,干这种活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找个年纪大一些、愿意供养他的男人。都是那老一套:一套公寓,一辆车,足够买衣服的钱,而作为回报,他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当那个付账的男人能够从银行、从市政会议、从他老婆身边脱身的时候,等在那里。我想他那时大概只有十八岁。非常非常漂亮。”帕多瓦尼顿了一下,手中的叉还举在空中.“说实在的,他那时让我想到了卡拉瓦乔笔下的巴克斯:美貌绝伦却聪明过头,眼看着就要放纵堕落。”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唐娜·莱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