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凝神注视了片刻。
“天哪!”他大声叫起来,松开手,那些草又弹了回去。
“怎么啦?”另一位警察问。
“那是个男的!”
第三章
一般说来,即便是在威尼斯警察局这帮没精打采的职员中,像“马盖拉发现易装癖男妓,头部脸部均遭致命猛击”这样的新闻也是会轰动一时的——特别是正逢漫长的八月假,此时的案件要么就是趋于减少,要么就是增加些夜间偷盗、破门行窃之类令人厌烦的老一套。可是,今天,另一条惊世骇俗的大新闻像团火一样烧遍了警察局的走廊,想要取代它的位置,那桩案子还远远不够骇人听闻。事情是这样的:警察局副局长朱塞帕·帕塔的太大玛丽亚·卢克雷齐亚·帕塔在上周末离开了共同生活了二十七年的丈夫,住进了米兰的一幢公寓,而这房子的主人——说到这里,每位讲故事的都要暂且打住,准备好向每一个对此还一无所知的听众抛出一枚“炸弹”来——是蒂托·布拉斯卡,意大利色情电影当年的重要奠基人,如今的主要运作者。
这消息就在那天早上从天而降,是由外事办公室的一位秘书传到大楼里来的。她的叔叔就住在帕塔家楼上的一个小套间里,声称在帕塔夫妇的对抗最终爆发的节骨眼上,他正巧经过他们家的房门。她的叔叔说,帕塔叫了好几遍布拉斯卡的名字,威胁说此人但凡敢来威尼斯,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帕塔太太以牙还牙,扬言不仅要跟布拉斯卡同居,还要当他下一部电影里的明星。那位叔叔一路后退上了楼,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一直在磨磨蹭蹭地开自家的大门,而帕塔夫妇则不断地你来我往,互相威吓。这场对峙直到一艘水上出租船泊在了巷尾、帕塔太太离家出走才告一段落。
帕塔太太下楼的时候,身后跟着六只箱子和一串咒骂——箱子由出租船驾驶员拎着,至于帕塔的咒骂,在音响效果同隧道不相上下的楼道里拾级而上,直传到那位叔叔的耳朵里。
礼拜一早上八点,消息传到了警察局。帕塔本人跟在这消息后面,于十一点到达。一点半,关于易装癖的电话打了过来。可那时候,大多数职员已经去吃午饭了。有些职员一边吃一边对帕塔太太未来的银幕生涯展开了天马行空的遐想。在一张桌子上,有人拿警察局副局长平易近人的程度打赌,谁要是胆敢第一个跑去问副局长,他太太的身体好不好,谁就能赢到一万里拉。
易装癖男妓遭人谋杀的事,圭多·布鲁内蒂先是从副局长帕塔本人那儿听来的。帕塔在两点半的时候打电话把布鲁内蒂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刚才接了一个从梅斯特雷打来的电话。”帕塔让布鲁内蒂坐下来以后告诉他。
“是梅斯特雷吗,长官?”布鲁内蒂问。
“没错,就是利贝塔大桥另一头的那座城市嘛。”帕塔猛地嚷起来,“我想你肯定听说过的。”
布鲁内蒂想起了早上听说的帕塔出的事,便决定不去理会他的这番评论。“他们为什么打电话给你,长官?”
“他们那儿出了桩谋杀案,没人调查。”
“可他们的人手要比我们多啊,长官。”布鲁内蒂说,心里也拿不大准帕塔对于两座城市警力的运作情况到底知道多少。
“这个我知道,布鲁内蒂。不过,他们有两个警长正在度假,另一个在周末的一次车祸中弄断了腿,这下子就只剩下一位了,而且她——”帕塔的鼻子使劲地哼了一声,表示对于这种可能性深感厌恶,“从星期六开始放产假,要到明年四月底才会回来。”
“那两个度假的呢?想必可以把他们叫回来吧?”
“一个在巴西,而另一个好像没人找得到。”
布鲁内蒂想说,警察不管到哪儿度假,都得留下话,告知联系方法,可是一见到帕塔的脸色,到嘴边的话便改成了一句提问;“关于这桩谋杀案,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长官?”
“那是个男妓。易装癖。有人打烂了他的头,把尸体扔在马盖拉郊外的野地里。”布鲁内蒂还没来得及提出异议,帕塔便接着说,“你就别问了。那野地在马盖拉,可是屠宰场隶属于梅斯特雷,就差几米,所以归梅斯特雷管。”
布鲁内蒂不想在产权呀、城市边界呀之类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多花时间。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个男妓,长官?”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是个男妓的,布鲁内蒂。”
帕塔说,声音提高了几度。“他们怎么告诉我,我就怎么告诉你。一个易装癖男妓,穿着女装,头部、脸部都给打得稀巴烂。”
“他是什么时候给找到的,长官?”
作记录一向不是帕塔的习惯,所以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没有费神去记下什么来。案情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男妓长、男妓短的——可让他费神的是,这份活儿居然得让他的人来干。那意味着他们不管取得什么成就,都得归功于梅斯特雷。不过接下来,他想起了这些天来自己个人生活里出的乱子,便打定了主意,也许这种案子应该让梅斯特雷去出各种各样的风头——成为公众注意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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