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债务清算的报酬,从前的规定是不得超过债务总额的两成,但是对于溢缴案的报酬,目前却无相关规范。因此在同样的业务量之下,处理溢缴案较为有利可图,造成全国律师及司法代书皆把接案重点锁定在溢缴案上。各地的律师公会及司法代书公会都忙着整肃风气,但这些人早已食髓知味,岂会愿意离开这棵摇钱树。
「律师公会从前曾列出一份上百人的清单,载明了所有在处理债务清算案时抵触无照执业规定的律师。律师公会根据这份清单,想要对这些手法不干净的律师们进行惩戒,但最后真正遭受惩戒处分的律师只是九牛一毛,绝大部分都逃过了一劫。那是因为要证明无照执业必须经过繁杂的步骤,而且每个律师私底下或多或少都干过类似勾当,因此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我这份报告书,里头包含完整的金融业者及委托人的证词,只要呈交上去……」
「你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宝来打断了御子柴的话,瞪眼说道:「向来只接高额案件的御子柴礼司,竟然干涉起其他事务所的业务内容,难道是为了恐吓勒索?」
「你这事务所这么气派,若要勒索肯定能榨出不少钱吧。可惜我的收入都是合法报酬,从不曾将犯罪所得列入考虑。若要勉强给个理由,大概是为了报复。」
「什么意思?」
「听说在我住院的期间,宝来先生很热心地提出针对我的惩戒请求,甚至还骂我是个犯罪者?」
「那……那只是……」
「带有犯罪嫌疑的人,若是继续大刺刺地待在律师公会里,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不过我的犯罪行为,毕竟只是无凭无据的谣言,而你却是明显违反律师法及日本律师联合会的规范。既然如此,我将这份报告书送交委员会审査,相信也是符合道德规范的正确行动。」
御子柴不再开口,等待对手的响应。宝来将报告书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半晌,最后抬起头来,凝视着御子柴。
宝来的脸上,已逐渐失去了身为律师的气度。御子柴曾经与数百名犯罪者打过交道,心里相当明白,此时宝来露出的狰狞面孔,就像是一头擅长权谋诡计的野兽。
「符不符合道德规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道德规范从来不是你这种人的行事原则。你没有将报告书送交纲纪委员会,却跑来跟我摊牌,就是最好的证明。」
御子柴再一次在心底暗自窃笑。对方终于开始摸索解决之道了。像这样的谈判,先耐不住性子的就是输家。
「幸好你跟我是同类,你知道世上有些东西比道德或正义更重要。不用卖关子了,快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宝来将脸凑上前来,双眸对着御子柴上下打量。虽然口气咄咄逼人,但那副弱不禁风的面孔丝毫起不了恫吓的作用。倒是由于严重的口臭,让御子柴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些。
「你不必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我带来这份报告书,只是为了确认这上头所写的是不是事实。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将它放进碎纸机里。」
「……条件是什么?」
「这个嘛,其实我个人对你负责的某件案子相当感兴趣。发生在世田谷区的那起津田伸吾凶杀案,你是辩护律师,对吧?」
「嗯,那起案子的被告已全面招供,接下来的辩护重点只是量刑轻重的问题。我昨天已经办完上诉手续了。」
「请你辞退这个案子,改由我来接手。」
「什么……?喂,这案子的被告可不是什么公司高层主管。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地位、名声或财富。若不是熟人介绍,连我也不会接这种案子……」
「既然你不重视这个案子,就交给我接手,对你来说应该不痛不痒才对。」
「被告本人已经认罪了,而且社会舆论对她丝毫不同情。就算帮她获得一点减刑,也没办法提升律师的名声。若不是她执意要上诉,我才懒得理她。」
「我向来最擅长帮不受世人同情的人辩护。」
「你想接手这种赚不了钱的案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既然你擅长债务清算,一定遇过被诈骗集团骗走血汗钱的客户吧?」
「那当然,而且诈骗集团的说词多半大同小异,不是『这投资一定赚钱』就是『这个难得的机会,只偷偷告诉你而已』。」
「那就对了,真的能赚钱的门路,谁会偷偷告诉别人?」
宝来愣愣地看着御子柴,似乎想要猜出对方心思。一会后,他似乎放弃了,摇头说道:
「你需要什么数据?」
「所有审判纪录。」
「收到你的选任申请书后,就会寄给你。还有吗?」
「这样就够了。」
「你手上没有这份报告书的备份?」
「存在计算机硬盘里,只要收到审判纪录,我就会删掉。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
该谈的都谈完了,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御子柴起身打开了门,对宝来连瞧也没瞧一眼。
走出房间的瞬间,背后传来咂嘴的声音。
※
中央共同厅舍第六号馆,东京地方检察厅。
自岬恭平所站的十楼,可以俯瞰隔壁的红砖建筑。那栋明治时期的西洋风格建筑,一直保留到今日,威严肃穆的外观正诉说着旧司法省的权威。覆盖整栋建筑物外观的新巴洛克风格设计,令人彷佛置身于帝国时期。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中山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