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以及看热闹的乡亲全都穿着白色的薄膜尼龙雨衣或者戴着斗签,互相拉扯着在风雨中前进。在走过栈道似的小径时,拾枢的一个壮汉摔倒了,另一个扶枢的壮汉立即冲上去代替了他,发了声喊,用肩膀死命地把棺木的底板扛起,挽救了一次危机,然后,他们齐心协力地呐喊着,嚎叫着,跌跌撞撞地在溪岸高低不平的小路上钮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灵柩拾到了墓地。王禹的坟墓旁边又据了一个新的士坑,雨水在它的底部汇聚成一个混浊的小水潭。人们围住了那个土坑,看着那穿着鬼一般衣服的道士手舞足蹈了一番,听他念念有词。然后,拾枢的丧夫们在风雨中奋斗了一番,把棺木推着拉着抬着放到土坑里去。王新生像是想痛欲绝,伏在棺木。嚎哭着不肯起来,使得那些负责盖土掩埋的乡亲也只好停了下来,们一面饱受着风雨的洗礼,一面议论著王新生表现出来的痛失爱子之情。直到有人把他从棺木上拉开,新坟才渐渐隆起,无事可干的人们离去了,他还留在那里哭着儿子,像是要呼唤死者复活一般。
我不想冲淡他的悲哀,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王新生发生交涉。于是拉拉陈功的衣角,示意尽快离开,但陈功却故意从王新生身边走过去,把事先扎成的几朵白色的纸花抛掷在坟头,那纸花迅速被雨水打蔫了,纸片贴着地面。王新生突然发现了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悲哀变成了恼怒:
“你们既然害死了我儿子,又何必装腔作势假慈悲?”
“你这是怎么说的呢?他是自杀的,怎能说我们害他?”
“如果你们不抓他,他会自杀吗?你们凭什么要抓他?”
“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梅中娥在十天以前被人谋害了。”
“你们怀疑梅中娥的死与我儿子有关?”
“不错。他作为你的儿子,把你的意志和仇恨变成了他的行动。”
王新生显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咆哮起来:“你怎么这样说话?照你这样说,你不仅怀疑我儿子害死了她,而且还怀疑我?简直是胡言乱语!我一直想娶梅中娥为妻,全村人谁个不晓?她死了,我也十分悲痛。”他停顿了一下,以反击的口气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子害死了梅中娥,有什么证据牵连到我?”
“你难道相信王小龙死前不向我们说说有关凶杀案的来龙去脉吗?”陈功做出难为情的样子说:“看来我们一见面就不和谐。我真不该在这个时刻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怎能再给你精神打击呢?这样做似乎太不人道了,不过是你首先对我们的到来不欢迎的,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出现会让你不安甚至恼火。既然你不欢迎,我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风雨之中与你分享悲哀了。何况我的支气管炎经受不住风吹雨打,我们马上离开。”
说完这些,陈功打了一连中的喷嚏,咳嗽了好一阵,和我搀扶着离开了墓地。身后传来王新生的喊叫:
“岂有此理!”
回到汪德顺家里,陈功喜形于色。他说,这次墓地造访,已经充分调动了王新生思维活动。不会超过两天,王新生就会主动前来打听情况。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我们就必须准备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记载王小龙供词的笔录、一份案情分析报告以及梅中娥的陈述,另外,还有那一封信的复印件。”
“什么信件?”
“就是梅中娥写给王新生的那封敲诈信,信中揭露了王义如何假借投水自尽而偷偷活下来的事实。它会使罪犯灵魂出窍,我已经把它复印了。”
“你怎么得到的,这封信只可能在王新生手上,他肯定毁了。”
“我通过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那个敲诈计划,推断梅中娥必然会通过写信的方式与王新生交涉,于是我专门在镇上等候,在邮电所截获了那封信,达到了弥补梅中娥询问笔录的目的。复印之后,又让乡邮员原封不动地绘了他。当然,我这样干是事先准备了法律手续的,我让派出所的同志到县局拿到了扣押邮件电报的文书。”
“干得真妙!”,我高兴地嚷道:“那案情报告和梅中娥的其他情况陈述呢?”“这就需要我们来制作了。报告书就写王小龙谋杀梅中娥一案的简要情况,要对王新生的阴谋加以揭露和分析。注意,涉及到王新生的阴谋诡计的时候,别写得具体,抽象地说明就行了,因为我们并没有掌握到具体细节。写具体了反而露了马脚。梅中娥对王新生讹诈的信件中已经揭示的情况不必再写了,让那封信的复印件代替就可以了,信件中没有涉及到的,就必须用询问笔录的方式来制作了。对了,你一定很担心这个笔录没有梅中娥签字和指印,一是不合法的法律文书,告诉你。我并不打算也不能打算把它作为正式的法律文书,只是暂时利用一下,让罪犯看到我们已经通过梅中娥抓到了他的许多证据,他不自首那是他的事,让他感到无比恐慌,这样,黑老帅就被逼出宫了,要么向我们坦白、投降,要么对我们采取某种强硬的抵抗,要么,他与我们做交易,想用金钱收买我们,保全他的性命。不过,我希望他自首。”
“你是想把他逼上绝路?”
“不错,但不是让他自杀,最好是让他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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