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父亲指着船身上几个白色的大字,“这就是船的名字。”
草莓活动着嘴唇,却怎么也念不出那几个字来。
“爸爸,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草莓跺着脚开始撒起娇来。
“回家妈妈会教你的。”
两天后,草莓从电视上知道了这艘船的名字,新闻播放着“白龙韵”号遭遇海难的消息。货轮遇上了强台风的袭击,再加上违规超载,失去平衡的“白龙韵”号犹如一支灌了水的空酒瓶,缓慢沉入了太平洋底。幸好船长及时发出求救信号,海上救援队迅速赶到失事货轮的坐标位置,才令船员得以获救。
然而,获救的船员名单上没有父亲的名字。
就这样,父亲出轨的丑闻,也在草莓的家里曝光了。
草莓的父亲在外县组建了一个家庭,生了一个五岁的儿子。每次回到家里小住几日,父亲不仅没有带点钱贴补母女俩,反而是省吃俭用的母亲给他钱,说男人出门在外总要有钱在身上备着。
这场海难过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草莓总觉得母亲知道父亲外面的事情,父亲走的时候母亲从来不送他。也许她很清楚父亲不会上那艘船。可让草莓不明白的是,明明知道父亲已经变了心,为什么母亲还要装聋作哑自欺欺人,毫无保留地给他钱呢?
是因为爱吗?草莓从来没觉得母亲有多么爱父亲,母亲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自己的丈夫,父亲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也很少交谈。两人在草莓的面前相敬如宾,实则形同路人。
对“父亲”这个词咬牙切齿的草莓,羡慕那些幸福甜蜜的家庭,也憧憬着自己可以拥有一份完满的爱情。
直到她遇上了铁鱼,他身上那种放荡不羁的气质,竟和父亲有几分相似。
也许血脉里遗传了这样的基因,和母亲一样,草莓难以抗拒这样的情愫,悄悄给铁鱼写了一封情书。
满心欢喜等待着铁鱼回复,哪知第二天她的情书全班都传阅了。几个平日里和铁鱼关系最铁的男生,拿着情书戏耍想去抢夺的草莓。
“亲爱的铁鱼……”其中一个男生捏着鼻子,故意学女孩的语气,读起了草莓的情书。
草莓涨红了脸,不顾一切地去抢男生手里的情书。男生把手举过头顶,任凭草莓怎么跳啊蹦啊,连纸的边都摸不到。
铁鱼背着书包从旁边经过,只是冷漠地看了草莓一眼,朝同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自顾自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顽强抢夺情书的草莓,就像瞬间泄了气的气球,她独自奋战,为了扯起遮羞布来挽回最后的颜面。可如果连铁鱼都不出手帮她,她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男生还在阴阳怪气地读着情书,教室里的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挤满了整间教室,那里面已经没有草莓的立足之地了。
“你知道吗,今年山上金针花的花期较往年来得晚了一些,金针花只会绽放一天,在太阳升起后开花,日落后就凋谢……所以它也叫作忘忧花。”
草莓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决堤了,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掉尊严。她抛下情书转身大步迈出了教室,就像父亲抛弃自己一样决绝。
她恨父亲,也恨铁鱼。
情书中被精心打磨过的每一个字,像一把把飞刀从背后扎向草莓。
这一季的金针花,是绝不会和铁鱼一起看了。
“太过分了,我替你把情书抢回来!”企鹅愤慨道。
草莓摇摇头:“那已经是张废纸了。”
“那要不我陪你去看金针花吧?”
“不用。”对企鹅没能领会自己的意图,草莓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别生气嘛。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为了我,你什么事都愿意做吗?”
“嗯。”企鹅坚定地答应道。
“我要报复铁鱼。”
“怎么报复?”
这个问题草莓早就深思熟虑过,她脱口而出:
“我要杀了他。”
海鸥发出长长的一声啼鸣,仿佛是受到了这几个冰冷字眼的恫吓。
草莓的语气不容争辩,企鹅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大半个太阳没入海平线,大海就像加了调色剂,蓝色的海面逐渐变成了橘色。
脸上的阴影令草莓看起来有点阴沉,见企鹅犹豫不决,她叹息道:“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草莓吸吸鼻子,昂着头离开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气魄。
“你别做傻事!”
企鹅拽住草莓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不用你管!”
企鹅僵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目送着草莓独自走下灯塔的石阶,心里比吹进灯塔的海风还要凉。看着草莓娇小的身躯一步步消失在石阶深处,企鹅有种错觉,似乎这会是自己和草莓见的最后一面。
“等等我!”他一咬牙,飞快地追上了草莓,堵在她面前。
“别挡我的道!否则我不客气了。”草莓凶神恶煞地说道,和几分钟前判若两人。
“我会帮你。”
阴暗潮湿的灯塔石阶上,回响起企鹅稚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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