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子已经去世十六年了。他能理解康治,这么多遗物总不能一直放在身边。
“相册是什么?”
“一本是从我出生到上小学。一本是明人从出生到上中学。还有一本是我亲生父亲的作品集。”
“就这些?没有娘家的相册吗?”
“娘家?”
“小泉的家。就是你外婆家。”
“啊,”伯朗摇头,“没有,我没看见过。”
“姐姐去世后,我和康治先生他们只去过小泉的家一次。因为拆房子之前,得先把东西整理一下。我只把自己放在那儿的东西取回来了,别的都交给了康治先生。除了姐姐的许多东西,肯定还有娘家的相册,也不知那些东西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反正没放在我从矢神家搬回来的纸箱里。”
“估计是康治先生处理掉了吧。”宪三在旁边不感兴趣地说。
“连妻子娘家的相册也处理掉了?”顺子瞪大眼睛,“都不问问伯朗君?不可能。”
“就算你这么说……”宪三噘着嘴,挠挠鬓角。
“的确奇怪,”伯朗双臂交叉,“不单是相册,妈妈的遗物当中,总该有些小泉家的东西吧。”
“问问康治先生本人吧?”宪三提议,“他不是还有意识,能够讲话吗?”
“不能进行太复杂的对话。而且,特地去问这个……”
顺子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唉,想想也是,矢神家的人,怎么会在乎死了的媳妇的娘家的东西呢。就算康治先生不会这么做,也难保不被别人丢掉。要是我在拆房子之前把相册拿回来就好了。”
“那是最后一次去小泉的家吗?”
“是最后一次呀。之后就打来电话,说房子已经顺利拆除了,还发了成为空地的照片过来。”
“啊,我也收到过那张照片。”
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虽然那房子名义上是姐姐的,但后来不知怎么样了?没听说卖地呀。”
“我也没听说。”
“那么,”顺子思索着说,“伯朗君,你可不能只满足于拿个首饰盒哟。得去调查一下那块地怎么样了。因为伯朗君可是有继承权的呀。”
“说的也是。我从没想到过。”
“别迷迷糊糊的。要是一不留神,说不定就给矢神家的人夺走了。”
“我会马上确认。”伯朗掏出手机,给自己发了封邮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矢神家的人有那么贪得无厌吗?”宪三停下筷子,问伯朗。
“他们家又是开公司,又是开店,在钱上精明得很。不过,也有异类。比如那个叫牧雄的。”
“啊,那个人。”顺子皱起眉头,好像尝到了苦味似的,“我见过几次。好像气色不太好呢。”
“我没见过。他是干什么的?”
“是学者。之前我说过康治是研究学者症候群的吧。牧雄年轻时好像曾经协助过他。这次他也对康之介的遗产毫不关心,一心想要康治的研究资料。”
“嗬,比如呢?”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研究者吧,宪三表露出了兴趣。
“不太清楚。他不给我看。啊,不过——”伯朗从手机上调出那幅画,“有这么一幅画。据说是学者症候群的患者画的。”
宪三一看到画面就瞪大了眼睛。
“能给我看看吗?”他伸出手来。伯朗说了声“请便”,将手机交给他。
宪三盯着屏幕,看得入了神,目光十分严肃,让人觉得这就是学者的表情。
“这幅画怎么了?”伯朗问。
宪三呼出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把手机还给伯朗。“真是不可思议啊。”
“什么意思?”
宪三沉吟半晌,接着又说了一遍“不可思议”。
“老公,你别故弄玄虚啦,究竟哪里不可思议了,赶紧说吧。”顺子焦急地说。
宪三点了点头,稍微有点犹豫地开了口。
“这是分形(Fractal)图形的一种。‘分形’是一个几何学概念,在自然界中也经常出现。”(分形:一个粗糙或零碎的几何形状,可以分成数个部分,且每一部分都是或近似整体缩小后的形状。)
伯朗和顺子对视一眼,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那是什么啊,完全不懂。”
“把这个图形放大来看,特征就很明显了。乍一看,它像是蕾丝编织的图案吧?但是,换作普通的蕾丝编织,一放大,编织的空隙就会出现。但这个图形呢,就算放大,空隙中仍然会出现更细小的,同样的空隙。当然,这也不是无限的。这种整体形状和细节极其相似的形状,就叫分形。自然界中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海岸线。画在地图上的海岸线,用虫眼镜和显微镜放大来看,线段会逐渐变得光滑起来。但实际的海岸线呢,不管和地图上多么接近,都不可能是光滑的。那种锯齿状,即便到了微观世界也仍然存在。”
“这就是分形……第一次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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