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十分寒冷,我却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擦汗。我当时走路的姿势必定十分难看。我心跳得厉害,简直像要蹦出胸口,为了平息心跳,我本欲放缓脚步,却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不由自主地迈开大步,匆匆前行。我在心中不停地责备自己……尸体在遇害之后立刻便被发现了,凶手就是在发现者来之前离开的人。我一味地耍小聪明,却反受其害,故意让管理员看到我的模样更是决定性的失败之举。没错,这就是弄巧成拙!
然而,我走着走着,心中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根据我的手表显示,我回到五号房间是八点四十一分。而在我乔装打扮、叫来“白宫”的女招待,然后收拾好绷带和套衫,最后离开五号房间时,我那慢了五分钟的手表显示的是九点整。就算我第一次离开时前脚刚走,那位不明人士X后脚便到,从尸体被发现到我第二次离开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二十分钟。那么,从我离开到现在又过了多久呢?我看了看手表—一九点十五分。虽然比实际时间慢了五分钟,但我的计算与几点几分无关,而与时间的量有关。也就是说,从尸体被发现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但我却没有听见任何警车或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说不定那个不明人士X是个小偷。倘若果真如此,他就不可能去通知警察。我总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我在心中祈祷,希望X存在这方面的弱点,如此一来,他就会保持沉默。
当晚,我一直开着收音机,新闻中始终没有出现关于杀人事件的报道。翌日,到了新闻时段,我带着半导体收音机出了门,边走边认真地听新闻。我愈发确信X是一个梁上君子,因此便逐渐冷静了下来。
前一天我便已经将徐铭义的请求告知了住在酒店的席有仁,他和我约定三点在我的办公室会面。到了三点,席有仁准时抵达,我给徐铭义打了无数次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最后,我拨通了“鸥庄”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管理员,我就托他带话。管理员一口答应下来,这也说明,徐铭义的尸体尚未被正式发现。
以上便是我第一次杀人的经过,第二次则更为简单,因为我已有过切身体会——不能太玩花样,最好做得干净利落。
田村曾是朝日产业的员工,与我一同在出口部门工作过。因此,他知道我并不是银行的原董事长,而是董事长的秘书。对我而言,他也是一个不能和席有仁见面的人。孰料,我们却再次相遇了。他遵从政治家叔父的命令,带来了邀请席有仁的请柬。据说,他也会出席招待席有仁的宴会。事情很棘手。他以前曾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因此会说一些中文。其人为人轻浮,又习惯用十分拙劣的中文与中国人交谈,而且极为健谈,特别是在饮酒之后……既然杀了徐铭义,我已经是骑虎难下。起初,我也考虑过收买团村的可能性。他不停地跟我哕唆,说他正被女债主讨债,被追得焦头烂额—一“我现在在帮叔父做特殊工作,很快就能赚到五十万(日元)。不过,一开始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所以很无奈。”于是,我提议以三个月为限,借给他五十万日元。他当然欢天喜地地乖乖上钩了。我指定了地点和时间,约好给他现金,当然又另外叮嘱,叫他绝对不能外传,他表示会写好借据再去。
收买田村是很危险的。他是一个卑鄙的人,一旦抓住别人的弱点,恐怕就会纠缠不休。我手头有一瓶未喝的威士忌,大约一年前别人送的。我在其中加入氰酸钾,并带到了约定的地点。田村是一个好酒之徒。
在约定地点,我将五十万日元和那瓶威士忌一同交给了田村。
他那般好酒,或许在回去的计程车中就会喝下掺有毒药的威士忌,升天而去。但出人意料的是,当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抗拒住了威士忌的诱惑。回去后,田村将五十万日元还给了等候良久的女债主。处理完身边琐事后,他才踏上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道路。这对他而言,委实不易。
我虽然除掉了两个知道我不是李源良、并且意图接近席有仁的人,但没想到,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便是李源良的侄女,乔玉。她在美国留学时,曾见过正在视察旅行的席有仁。多年以前,乔玉在信中曾向她的伯父汇报过此事。我只将李源良的死讯通知了乔玉一人,因为她说结婚后打算一直留在美国,却没想到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在见我之前,她已经和你见过面了,我想她应该已将我的真正身份告诉了你。从你方才的目光中,我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又或者,你在问她之前便已知道,因为你带来了那个象棋棋子。
你给了我宽裕的时间,我要谢谢你的厚意。而且,你还给予了我信任。我想,对你而言,要告诉我乔玉住在哪家旅馆,是需要做出相当大的决断的。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带着铁丝或氰酸钾前去那家旅馆……然而,你却凝视我的眼睛,说出了旅馆的名字……或许你从未放松警惕,但请放心,我这次要解决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正如开头所言,我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希望在将来有人被冤枉时能够起到作用。承你厚意,希望在那之前不要将此信公开。请原谅我屡次厚颜无耻地提出请求,但我希望能以李源良的名义举办我的葬礼,因为那些人们一直以为属于李源良的业绩和性格,事实上,都是属于我的。我不知道你是会否同意,总之,一切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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