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最终从段青山口中说出,罗从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在赶往现场的车上,王哲向罗从简单介绍了正阳尸体被发现的经过。
“凌晨四点半左右,也就是大约半个小时之前,两位巡警在巡查到天桥路时发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桑塔纳有些可疑,车里没人,车后箱渗出血迹,两人赶紧叫了增援,并查了那车的牌号,发现是县局的车,就跟我们取得了联系。稍后不久,第二个电话打过来时,他们说在后备箱里发现一具男尸,通过尸体身上携带的证件知道,死者是正阳。”
罗从默默听着,面色阴沉,没有说一句话。
车子终于停在路边,不远处四五辆历程区三支队的警车,现场一片忙碌,然而不声不响,许是因为杀警的案子,气氛格外凝重。
罗从缓缓踱至那辆正阳常开的桑塔纳车后,车厢敞开,里面一个油布麻袋,鼓鼓的,拉链已经扯开,还停留在刚刚被发现时的样子,正阳在里面侧身蜷伏着,像子宫里的胎儿,眼睛微微睁着,嘴角竟然存着一丝笑,没有一点儿惨死前的恐惧。罗从看着那张煞白的脸,脑海中闪现着两个多月前正阳婚礼上的嚣杂场面,闪现着自己最器重的沐天陉走后,对眼前这个关门弟子的种种冷遇,眼里噙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技术人员拍照取证之后,尸体被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搬出,仿佛怕把他惊醒一般。罗从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头看到林函引站在身后,提着工具箱,真准备现场尸检。林函引上调之后,历程区的法医暂时由以前搞痕检的新人兼着,遇到此种自己人遇害的大案,县局的人自然要接手,法医的工作便落到林函引的身上。
“罗队,节哀顺便。”
罗从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点头回应,默默地转回身去,看着已经仰面朝上的正阳。
林函引面无表情,依然那幅睡眼朦胧的样子,像往常一样打开工具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
火化室非常简陋,几乎是露天的。焚尸炉像一颗巨大的头颅,张着嘴,吐出一条长舌似的传送带。依?躺在上面,随着电钮按动的响声,那“舌头”缓缓的转动。
妻子的尸体眼看要进入焚炉,沐天陉不忍再看,转眼向窗外望去。外面漫天飘着的鹅毛大雪,如同白色的纸花,随风晃动,发出沙沙的低吟声……
片刻之后,一股黑烟呼啸着蹿出烟囱,冲向了雪中的浅蓝色天空,他知道,那烟尘曾经就是自己深爱的妻子,那曾经就是自己生活的所有意义……或许是因为夹裹着妻儿两个魂魄的原因,那烟特别的凝重,久久不能被风吹散。似乎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越来越淡,伴随着雪,伴随着风,飘荡着,遁迹在天空之中,她就这样走了,消失了,就像根本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沐天陉缓缓苏醒,朦朦胧胧的白光,并不刺眼,月晕一般柔和。等到完全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郁雨凡卧室的床上,身前的薄被散发着淡淡清香,窗帘闭着,被太阳照的透亮,辨不出时间。逐渐清醒过来,脑中没有杂音,也不再头痛,努力回忆,昨夜居然没有噩梦,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睡眠了,仿佛回到了与沈依祎一同生活的日子。
一个女人推门进来,沐天陉温情脉脉地望着,许久,才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她。
“你醒了。昨晚你晕过去之后我把你背到了床上,这样你会休息的好一点。”郁雨凡手里抱着一叠衣物,轻轻放在床角,“这是我刚刚开车去外面买的,希望合身。我做了吃的,如果饿了可以和我一起用早餐。”
“你把木板取下来了。”
郁雨凡看了看散发着光晕的窗帘,无奈地撇嘴笑了笑,说道:“白天,我不怕阳台。”
“我的手机呢?现在几点?”
“九点二十分。你居然有三部手机,为了躲避追踪吗?我怕你带在身上硌得不舒服,掏出来放在那儿了。”郁雨凡说着指了指床头的小厨,“其中一部好轻巧啊,像是小女生用的,看来你也有一颗童心嘛。”
沐天陉笑笑不答,看着向外走的郁雨凡,突然将她叫住,“等等。”停顿一会儿,他默默说道:“谢谢你,昨晚告诉我那些。”
郁雨凡看着眼前这个她研究了六年的男人,好长时间,说道:“很多事是人无法控制的。让过去的都过去,让该来的都来吧。”她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沐天陉脱掉了那身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警服,换上郁雨凡留下的衣服,竟然是一身正装,黑色西装配着粉白色的衬衣。收拾完毕,这才发现其中那个专与周正阳联系的手机上显示着未接来电。
13864x2xxxx,是个陌生的号码。
沐天陉有些奇怪,反播回去。
县公安局尸检室中,响起一阵铃声。
林函引摘下手套,掏出手机。看过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之后,犹豫片刻,按了接听键。
然而许久,电话里一片沉默。林函引表情冷漠地看着前方。
沐天陉等待着周正阳的声音,接通之后对方却没有说话。
两个人静静地沉默,似乎都在感觉另一边的心跳声,时间停滞了一般。
终于,林函引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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