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莺摇头道:“爹爹说过的话,是不可能收回的。上官家财大势大,爹爹都怕了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楚瀚抬头望向屋顶,沉思半晌,才道:“这样吧,我去向你爹爹求情,要他别让你嫁去上官家。”
胡莺更是烦恼,皱眉道:“爹爹又怎会听你的话?再说,我都快十岁了,不嫁去上官家或柳家,就只能嫁去村外了,我可不想离开家!”
楚瀚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条妙计,脱口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去求你爹爹把你嫁给我,这样你就不用嫁给上官家那小子,也不必离开家啦!”
胡莺一呆,抬头望向他,脸上泪痕仍在,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你凭什么娶我?”
楚瀚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霎时满脸通红,低下头道:“说得也是。我啥都没有,还是个跛子,凭什么娶你?”
胡莺却笑得更开心了,凑上前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楚瀚哥哥,你赶快去,爹爹那么看重你,说不定真会答应你呢,那我就可以逃过一劫啦!”
楚瀚望着她犹自挂着泪珠的笑靥,心中不禁犹豫:“莺妹妹是舅舅的掌上明珠,人也出落得清秀整齐,伶俐能干。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小跛子,确实凭什么娶她?岂不是更加误了她的终身?”但想到她的困境全是自己一手造成,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去试试,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
于是年方十一的小伙子便整整衣衫,撑着拐杖,去向舅舅求亲。他来到胡星夜的书房外,说道:“舅舅,楚瀚求见。”
房中胡星夜的声音道:“进来。”
楚瀚推门入房,见胡星夜坐在书桌之后,抱着双臂,神色严肃,显然正想着心事,幼子胡鸥苦着脸坐在一旁,正持笔临帖。楚瀚取回的紫霞龙目水晶便放在胡星夜身后的书柜之上,乍看似乎随随便便地放置着,楚瀚却看出胡星夜已在水晶周围设下了七八种陷阱机关,防止他人盗取。胡星夜显然仍对上官家和柳家的人心存忌惮,料想他们会设法来取此物,因此早有防备。
楚瀚来到胡星夜身前,先跪下磕了三个头。胡星夜见他如此,微微皱眉,说道:“我不是不准你离开房间吗?这是干什么了?快起来!”
楚瀚又磕了两个头,才挣扎着站起身,说道:“舅舅在上,小甥有一事相求。”胡星夜道:“什么事?”
楚瀚道:“我想娶莺妹妹为妻,请舅舅准许。”
胡星夜凝望着他,明白他已知道上官婆婆提出的交换条件。他暗暗赞许这孩子的聪明深沉,一时没有回答,沉吟良久,脸色十分复杂,显然在牺牲女儿和牺牲爱徒之间,委实难以取舍。他权衡轻重得失,最后还是选择牺牲女儿,便微微摇头,口中说道:“你既无聘礼,又无家业,叫我如何放心将女儿嫁给你?”
楚瀚望着胡星夜,知道他意在保住自己,心中极为感动,说道:“如果舅舅不让我娶莺妹妹,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胡星夜眼神严厉,低喝道:“不准跪!”
胡鸥在旁听着,显然并不明白父亲的用心,以及这场求婚背后的暗潮汹涌,放下笔,插口嗤笑道:“不自量力的小子,竟然妄想娶我妹妹!人家上官家可是送了三头牛、十头羊、五对银烛台作为聘礼,才敢开口向父亲求亲。你却带了什么来了?你多年来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这笔债可没还清呢,竟然想把我们家的小姐娶了去?”
楚瀚不去理会胡鸥的冷嘲热讽,只望着胡星夜,说道:“舅舅,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我只不愿意见到莺妹妹哭泣,不愿意见她嫁给一个她瞧不起的人!”
胡星夜听了,不禁全身一震。楚瀚这话点明了他洗手的初衷,自己既已下定决心脱离偷盗之业,又怎能将女儿推回火窟?
胡鸥在旁插口道:“她若是嫁给了你,那才要叫人瞧不起呢!”
胡星夜抱紧了手臂,闭上眼睛,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似乎并未听见儿子话语。
楚瀚直望着胡星夜,又道:“舅舅,我们胡家虽只是农家,但诚实勤奋,家世清白。舅舅若是不顾女儿的幸福,硬要攀上官家的这门亲,却要别人往后如何看得起胡家?”
胡鸥听他言语侮辱家门,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道:“你将我们胡家当成什么了?难道我们还需去攀上官家的亲?我们胡家可是官宦世家,我曾爷爷为官六十年,历事六朝皇帝,你道我们是一般低三下四的农家吗?”
胡星夜陡然睁开眼,转头对胡鸥怒目而视,喝道:“住口!”胡鸥见父亲面色严峻,知道自己说溜了口,赶紧闭上嘴,坐回椅中,低下头去,乖乖地继续临帖。
楚瀚却不由得一呆。他来到胡家四年,从未听闻胡家竟是官宦世家,一向只道胡家节俭朴素,安于务农,此时听胡鸥吹嘘祖上曾做过大官,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此时胡星夜站起身,走上前来,脸上怒意已退,只剩下一片无可奈何的妥协。他缓缓说道:“这事儿,我再想一想。你先回房去吧。”
楚瀚点点头,撑着拐杖,离开了书房。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后,胡星夜来到楚瀚房中,拖着肥胖的身躯在床边坐下了,一张圆脸满是疲乏之色。楚瀚原本无法入睡,听舅舅进房,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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