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赶到她家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我跟着书记分开众人来都屋里,看到一个妇女在看着炕上的老人。老人脸色蜡黄,胸口微弱起伏着,情况很不妙。
书记来到炕跟前,看到老人双眼紧闭,和老人说话,老人没反应。书记对报信人说快去叫赤脚医生来。在农村,一些没有正式执照的,没经过什么正式训练的医生通常被成为赤脚医生。我过去看了看,摸了摸老人的脉搏,很微弱,时有时无,随时可能死去。
书记见我这样,以为我懂医术,忙问我情况怎么样?我据实回答。一会儿,赤脚医生来了,看了看,和我的意见一致。
书记叹了口气,吩咐其他人都回去,他和赤脚医生还有报信人守着老人,我也留了下来,虽然我明知道我能获取有用信息的机会几乎等于0。
报信人从家里拿来3个板凳,(老人家里有一个)我们四人刚一坐下,书记道:“人老了就是得小心啊,年轻人不觉得咋地,老人摔一下可了不得。”我们几个点头同意。
书记对两人小声吩咐若老人撑不过今晚的话,不必按旧例停尸三日明天就出殡吧。老人的丈夫早死了,二人一辈子又没有子女,晚景甚是凄凉。
过了一个多小时,老人醒了。我们赶紧为了过去。老人试图努力说话,可惜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书记对老人说先别着急,慢慢说。过了一会儿,老人又开始说话了,这次声音能清楚了。
老人的声音很微弱:“没想到还能有人给俺送老,谢谢你们了。”我们连说不要紧,安慰老人好好休息,肯定不会有事的。
老人顿了顿,对我们道:“俺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有数,恐怕是过不去晚上了。”我们又是一顿安慰,老人神情黯淡,知道自己不行了,我们见状,也不多说了。
书记又问老人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留给谁,其实他知道自己是白问,老人没有亲人,一直靠大队生活,哪能有什么留给别人呢?没想到老人却点了点头。
老人对报信人说在她家的箱子底有个红色的包袱,让他拿过来。报信人过去翻了翻,拿了包袱过来。
老人示意他打开,报信人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花格子女衣,看起来像是多年以前的款式。我开始以为是老人年轻时的衣服,不过一看不对,老人年轻时村里哪有这种衣服?
老人接着道:“在衣服下面,有张照片,拿过来。”当时我坐的位置离炕比较远,只看见报信人从衣服下面拿出一张照片给老人看。老人看着照片声音哽咽起来:“我可怜的侄女啊。呜呜呜。。。”
我见老人情绪激动起来,怕她撑不住,就过去拍拍她的手,道:“老人家,别哭,现在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太激动。”老人点点头,还是轻轻抽泣着。
我不经意间歪头看了一眼照片,顿时如遭雷击!当时的情景简直可以用无数小说家用过的词来形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我一把抓过照片,仔细确认,不过就是她!
可能我当时的动作太过迅速,神情过于紧张,其他二人立刻对我投以责怪的目光。书记要好点,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意思是我说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如此唐突的动作。可他们不知道我的意思!我向书记点了点头,书记马上出现了惊奇的表情。
我尽量压低声音问老人:“大娘,她就是您的侄女啊?”老人道是。接着又道:“哎。。。我没有孩子,一直拿她当亲闺女看待。谁知她这么命苦。。。”说完老人不住地流泪。
我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好继续追问,只有等老人自己说了。一会儿老人道:“从小这孩子就挺活泼,可在她17岁那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天价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最后竟离家出走,再也找不到了。。。可怜的孩子啊,有什么不能和姑姑说的啊。。。”说着老人哭声渐渐大了。
书记他们三人显然没听老人说过这些事,一个个看着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安慰老人道:“或许她现在过得很好也不一定啊,您放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流泪。哭着哭着又咳嗽起来,赤脚医生怕她要遭,赶紧过来给她按摩胸口,对她说先别哭了,有什么要交待的赶紧说吧。
老人喘了一会气,才慢慢道:“我这辈子没什么要求的了,如果谁将来能找到我侄女,带她来我坟头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老人说得心酸无比,同时也没抱太大希望。
我正要找她。我对老人道:“大娘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替您找到她的!”老人眼里立刻爆发出了神采,连说谢谢。老人道:“真好。谢谢你。只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哎。。。”我道:“大娘您别这么说,我不需要您给我什么。”
老人此刻已经无需考虑我为什么要帮她找侄女了,因为只要有希望就是好的。其他人则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意思是我编这个善意的谎言能让老人安心离世。哪知道我是真的要找,而且必须要找。
老人见侄女的事有了着落,就放心了,不再说话。我们几人则轮流值班看着老人。喝了酒一晚上没上厕所,到了后半夜我出来解手。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三人一齐站在炕跟前叫她,我赶紧过去一看,老人平静地走了,脸上还挂着安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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