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巍呆立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陡然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快去追她,不能让她去自首……一个声音高声呐喊。可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杀死她?还是哀求她?他不知道,大脑乱成一片,发出震耳发聩的噪音。
他魂不守舍地冲了出去。
在小区门口的那条街上,他追上了林蕊生。她正在横穿马路,大概是要去对面的公交车站坐车。
一辆载满了钢筋的大货车疾驰而来,但精神恍惚的她并没有发现,依旧摇摇晃晃地、不紧不慢地走着。石巍刚要提醒她,但下一秒钟,他冷酷地闭紧了嘴巴……如果她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了!
他停住,木然地看着大货车向林蕊生逼近。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货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喇叭声。然而林蕊生仿佛失聪一般。接下来,她竟然做了一件令石巍瞠目结舌的事情她在马路中央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就像一颗子弹,呼啸着洞穿了石巍的心脏。他恍然大悟,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逼近,她这是要自杀!
条件反射似的,石巍大叫着扑了过去。货车在距离林蕊生大约三十米的时候踩下煞车,并且猛打方向盘企图躲开他们,空气中燃起一股轮胎与柏油路发生剧烈磨擦的焦糊味。在即将相撞的那一刻,石巍终于将林蕊生拉进了怀里。惯性的飓风将他们一起掀倒……
轰!货车因为躲避他们而撞进了路边的公交站点,车子里的钢筋就像标枪一样飞出。幸好这个时候路边没有行人。
烟消云散之后,林蕊生睁开了眼睛。对着她的是石巍的脸。猩红的血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就像失去了控制的水龙头。而他的手却还紧紧地护着她,将她的头与地面隔离。
几根乌亮的钢筋插在他的背上,闪着寒冷的光。
“石巍!”她挺身大叫。
石巍虚弱地睁开眼睛,“蕊生,你没事吧?”一说话,血涌得更加泛滥。
“我没事!”林蕊生摇头,接着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就在看到你微笑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石巍艰难地喘息。
“不,我不要你死。”林蕊生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血渍,但是没用。眼泪登时迷糊了双眼。
“你刚才问我杀人会不会开心,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其实倪家慧死后,我就变成了行尸走肉,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报复,所以拼命做那些令江日晖头疼的事,以为只要让他头疼我就会开心,可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挽回倪家慧的生命。所以我不开心,一直都很不开心。”石巍剧烈地咳嗽起来,带出一团团的血块,“蕊生,告诉你一个秘密……”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现在去叫救护车!”
“不,你一定要听,这个秘密就象毒瘤长在我的心里,让我辗转难眠……我不想将它带进坟墓。”石巍拉住她的手。
“好吧,你说。”
“一切都从那道数学题开始……”
“什么数学题?”
“一个空水池,进水管20分钟能注满,⒌⒐⑵出水管30分钟能放完,进水管与出水管同时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注满?”
“……”
“两年半前的某个深夜,我撞到倪家慧跟江日晖偷情,非常愤怒,但她抵死否认。冷战了几天之后,有一晚当我下班回来时,竟然看到倪家慧吃了安眠药躺在浴缸里,浴缸的进水管和出水管同时大开……桌上留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就写着这道数学题。”
“为什么?”
“她计算好了时间,让我做出一个选择在水灌满浴缸之前,救她,或者由她溺死。”
“啊……”
“我没有救她。因为那意味着原谅。我无法原谅她的背叛。我转身离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要用她的生命,来洗涮掉她加诸于我身上的,做为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污点……当我重新返回时,浴缸已经淹没了她的鼻孔我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决定她的生死,可我最终选择了后者……是我杀死了她!所以,”石巍悲凉地笑笑,“我是不是很该死?”
林蕊生震惊地瞪着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就在刚才货车撞向你的时候,我再次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题……好在这一次,我终于做对了选择。”石巍长长舒出一口气,伸出右手拭去她的眼泪。“蕊生,你以后要好好的,不准再哭了,也不准一个人出去喝酒……还有,替我照顾客厅里的那盆吊兰,那是倪家慧的遗物,好吗?”
林蕊生拼命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石巍微笑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装进眼睛里似的那么用力。然后,他的手倏地离开了林蕊生湿润的面颊,断裂般地坠了下去……
10
桌子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但胥芳晴毫无胃口。时君度开了一瓶红酒,将酒杯斟满。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馥郁的香气。“吃了这顿饭,我送你回去。”他将一杯酒放到胥芳晴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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