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孙全林竭力控制着情绪,说着跟前些天一模一样的话,“关于你所提出的利用玫瑰花粉谋杀的推测,专业人士是这样说的——首先,作为花粉性哮喘的致敏原花粉,必须具备五个条件:产量多,善于在空中飘浮及远距离飞扬;含有致敏毒性,产生这些粉的植物以风媒类型为主,且在当地呈广泛分布。也就是说,仅仅一束玫瑰所产生的花粉,致人死地的可能性极其微小……所以说就算真的有人送了玫瑰给你姐姐,也不能证明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每个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小时候曾经有一个小朋友在她书包里放了一把野蔷薇,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只能说明她对野蔷薇这种花缺乏抗体。”
“可野蔷薇和玫瑰同属蔷薇科啊。”林蕊生穷追不舍。
孙全林从口袋里翻出烟盒打算抽烟,结果发现是瘪的,他将烟盒焦躁地捏成一团投进了垃圾筒。“好吧,假设你的那些猜测成立,可现在所有的疑点都只建立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玫瑰花粉’是引起死者哮喘病发的诱因。但是死者的遗体早已火化了,已经失去了求证的依据,因此所有的疑点都只能是猜测。”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句话通常可以令对方安静上两天。
果然,林蕊生像被捅了一刀似的,⒌⑨2马上崩溃地哭了起来。“我真后悔,为什么不要求验尸解剖,那些致命的花粉一定留在她的鼻黏膜和肺里……”
孙全林从抽屉里重新翻出一盒烟,拆开崭新的包装,从里面拖出一根点着,老生常谈地说:“林小姐,老实说我们经常遇上这种事,死者家属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所以潜意识中渴望有个人能够承担起这起悲剧的责任,令悲痛获得一个释放的出口,所以我能理解你……”
他的话被一阵凄凉的哭声淹没。
从孙全林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林蕊生上了返回金凤苑小区的公共汽车。车上挤满了人。她站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没有焦点的目光在窗外那些灰色建筑和彩色人墙上漫无目的地移动。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由于自己无法接受姐姐的死,所以才会将一些巧合的事情按照潜意识里的意愿串连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手,完全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放手吧,她对自己说。另一个她却在心底发出无奈的苦笑……惟一可能携带证据的尸体已经被销毁了,还能怎么样,只能为自己找这样一个妥协的借口吧。
可是,真的只能这样算了吗?她不甘心。
2
门铃响起的时候,林蕊生正在擦拭家具。其实天天收拾哪里有什么灰尘,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害怕闲下来心里发慌。
今天早上那个叫佟兵的保安联系了她,说要把马骝放在值班室的箱子送过来。林蕊生曾经去试过,发现太重拿不动,于是佟兵热情地说等有时间帮她送过来。
应该就是他。林蕊生放下抹布,一边走向门口一边想。防盗门上有个猫眼。因为从来没有人来,所以林蕊生也没有特别留意过。她将眼睛凑过去,果然看到外面站着佟兵。出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他似乎知道她在对面,嘴角友善地向上拉起。
林蕊生突然一怔。
门铃响起的时候,人们都习惯于先从猫眼里看看对方是谁。而不看猫眼就开门的也只有一种可能——提前知道来者何人。姐姐也应该是这样吧,尤其是在那样的深夜。也就是说,凶手必定是姐姐认识的人。
“林小姐在家吗?”佟兵再次摁响门铃。
“来了!”林蕊生应声开门。“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早就答应过你的。”佟兵探头看了看光可鉴人的地板,“啊,要换鞋么?”
“不用了。”林蕊生摇头。姐姐一个人住,未必准备男式拖鞋。不过她还是随手打开鞋柜看了一下。令她意外的是,一双崭新的蓝色男式拖鞋摆在里面。
林蕊生只有一双旅游鞋,为了方便出入,总是随便扔在门口的脚垫上,所以打开鞋柜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有拖鞋吗?还是换换吧,别踩脏了地板。”佟兵说。
“好吧。”林蕊生愣一下,将拖鞋取出来放在地上。
佟兵换下脏兮兮的皮鞋,转身将竖在门口的那个箱子搬了进来。“放在哪里?”
“那边吧。”林蕊生指着客厅的一角。⒌㈨⒉
佟兵挟着箱子走过去,放好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行了,那我就回去啦。”
“急什么,坐下喝杯水。”
“别麻烦了。”
“不麻烦。”林蕊生走进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杯子,走到饮水机那里去接水。当她返回客厅时,看到佟兵正站在电视机旁饶有兴趣地端详着那个玻璃花瓶。
“就是你姐姐刚买的那个吧,真漂亮。”听到脚步声,他回头说。
“不是吧,应该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林蕊生说。心想姐姐怎么可能买这个呢,全无用武之地。
“那天我看到她买了东西回来,说是花瓶,特意为了男朋友的玫瑰花而准备的呢。”佟兵接过水杯捧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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