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张惨白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前,梁山的脸几乎贴在了那张苍老的脸上,他甚至感觉到了从父亲脸上散发着的刺骨的冰冷,那是死亡的温度。
“儿子,你还没给我读报呢!”老人“嘿嘿”地笑了。
梁山的眼前一黑,晕倒前他看到了父亲诡异的笑容,怎么那么像墙上的那张遗像?
5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离家出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父母的约束该有多好?也许你甚至想过亲手杀死他们,只是你现在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是我们心底最初的阴暗。
自从梁山的父亲瘫痪在床,梁山就正式接管了公司。尽管梁山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可是决定权却仍握在父亲的手里。
公司从上个世纪到现在,一直延续着父亲当年的运作模式,梁山知道这早晚会被淘汰的。每次梁山把改革的方案拿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总是说风险太大,以后再说吧。梁山把计划书攥得死死的,心里莫名地涌出一丝恨意,但是他从来都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
小的时候梁山最怕的就是考试,每次成绩只要低于父亲的期望,父亲便会解下腰带,狠狠地抽在梁山的身上。梁山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如果爸爸消失了该有多好!
曾经有一篇作文叫《我的父亲》,梁山看着题目那触目惊心的四个字,手紧紧地攥着笔不停地颤抖,却写不下一个字,结果那篇作文他交了白卷。
在一堂生物课上,老师讲到蛇:“蛇属于爬行纲蛇目,身体细长,四肢退化,身体表面覆盖鳞片……”梁山突然感觉到恶心,他的心里蓦地想到了父亲的腰带,还有那张他恨不得消失的脸……
这些都源自他心底最初的恨意,他恨父亲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他恨父亲那张终年没有笑容的脸,他恨那条像蛇一样的腰带……
夜里,梁山一面帮邱玲揉着腿,一边说:“老婆,你辛苦了!”
邱玲笑笑说:“你说什么呢,这都是应该的!”
梁山没有看见邱玲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怨,自从父亲瘫痪之后,他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一直都是邱玲在无微不至地照料。本来梁山打算请一个保姆,父亲却反对。他不信任保姆,邱玲毕竟是自己的儿媳。
梁山抱着邱玲,愧疚又怜爱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邱玲淡淡地说:“我辛苦一点儿没什么,只是每天看着你为了公司付出了全部心血,却得不到回报,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梁山的心一下就缩紧了,邱玲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弦。
那一夜,一条巨大的蛇在梁山的梦里反复出现,黑亮的鳞片发出邪恶的光泽。突然,蛇头变成了父亲的样子,蛇身却变成了那条腰带。梁山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却无法驱散恐惧的阴霾。
小的时候,父亲的腰带每在他的身上抽一下,他便在心里说一句:长大之后,我一定杀了你!
恨,是一颗邪恶的种子,被梁山小心地埋进心底那片最阴暗的土壤里。这一晚,蠢蠢欲动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早晨的阳光柔和而美好,似乎能让一切黑暗的角落自惭形秽。邱玲睁开眼便看见梁山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一条条血丝在梁山的眼睛里纵横交错,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
“你……你怎么了,老公?”邱玲颤着声音问。
“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梁山像野兽一样低吼着。
6
清晨的阳光伴着和煦的轻风,一切都是那样的惬意。
梁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任由温柔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邱玲面带微笑地在后面推着,眼中却不时地散发着恶毒的光芒。
邱玲推着梁老爷子穿过一条马路,突然低下头对梁老爷子说:“爸爸,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报纸买回来。”读报是梁老爷子雷打不动的习惯。
梁老爷子点了点头,邱玲向后走去,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躲在一棵高大的树后,紧紧地盯着梁老爷子。轮椅所在的位置是她和梁山早就计划好了的位置,再过10分钟,会有一辆汽车从街角的十字路口上飞驰而过。梁老爷子所在的位置正是司机视线的死角。
车会从梁老爷子的身上碾过去,而所有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当然,司机是梁山找来的杀手,一切都是杀手在策划。他告诉梁山,只有在合适的位置,才会造成意外的假象。
梁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微眯着双眼,思绪随着回忆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他丝毫没有觉察死神的脚步已经悄悄地临近了。
邱玲躲在暗处,期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只要再过10分钟,一切就都解脱了。
她不知道,那辆轮椅与计划的位置差了两米,虽然那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可是如果汽车与轮椅相撞的角度有问题的话,就很有可能变成谋杀的证据。
轮椅突然向前动了动,梁老爷子收回了思绪,他以为是邱玲回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而那辆轮椅却依然在缓缓地前行。
梁老爷子大惊失色,他大声喊着邱玲的名字,换来的只是黑暗中的冷笑。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住了梁老爷子的呼喊,汽车像箭一样从十字路口的拐角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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