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虎上岸之后才听说李洋没死,但是他并不害怕李洋会揭发他。因为他还听说,李洋虽然没死,但是她疯了,像闫英军的女儿一样疯了。
那个夏天带给罗小虎的感觉是诡异与愧疚交织的复杂。
每次罗小虎从院子里走出来,总能远远地看见坐在洛水河边的李洋。她眼神呆滞地盯着河面的微波,就连反射的阳光也不能让她移动视线。
可罗小虎却感觉那双空洞的眼神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无风的夏夜总是燥热难耐。
罗小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或许是因为闷热,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睡眠一直处于浅浅的状态。突然,罗小虎嗅到一股难闻的腥臭,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的是一双肿胀的眼睛。一张似乎是被水泡得肿胀的脸悬在他的脑袋上方,湿漉漉的头发里夹杂着水草和别的腐败的植物。那是李洋的脸!罗小虎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他甚至忘了害怕。
忽然,李洋咧开嘴,笑得无比诡异,她说:“我知道洛水河有多深了!”
罗小虎死死地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李洋接着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从水面到河底一共是十五米。”
罗小虎想大声喊救命,可是他张着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李洋又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下去看看吧。”说着嘿嘿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罗小虎的脸上。
罗小虎猛地坐了起来,原来是场梦。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汗水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夜还很长,罗小虎却睡不着了。
黑暗无声地掩盖了地上湿漉漉的脚印,在闷热的空气中慢慢消弭于无形。
8
雨过天晴,是来之不易的清爽。
过了这个礼拜,罗小虎就能离开洛水村去过他的大学生活了。一想到能远离这个贫穷的村子还有他一直恐惧的李洋,他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兴奋。
吃过午饭后,罗小虎走出院子,他要和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告别。
他在洛水河边遇到了李洋,李洋一如既往地呆呆地盯着洛水河。
罗小虎皱了皱眉,快步地从她身边走过,李洋突然快速地说:“十五米……”
就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罗小虎猛地站住。在他的噩梦里,李洋说洛水河有十五米深。他不敢想这里面有什么诡异的联系,他甚至连回头看看李洋的勇气都没有。
在洛水河里游泳是大人们明令禁止的,孩子们却经常偷偷地在洛水河里嬉戏。
罗小虎在洛水河里找到了正在玩水的他们。他在岸边和他们道别,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要离开,他忌讳这条河。
孩子们也不在意,继续玩水,不知是谁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们说,这河到底有多深?”
罗小虎浑身一震,雨后的岸边总是出奇地湿滑,他滑了一跤,跌进了洛水河里。好在河水很浅,罗小虎像触电了一样向岸上爬,一双手扶住了他,是老白。
“小心,掉进河里是很麻烦的。”老白看着罗小虎的眼睛说。
罗小虎第一次看到老白的样子,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但是他的皮肤出奇地白。
罗小虎慌忙向老白道谢,然后逃离了那里。他没发现,老白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放进去了一条鱼。罗小虎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脱下湿漉漉的外衣,李洋像鬼魅一样出现在罗小虎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罗小虎暗骂一声,真是晦气透了。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李洋,李洋却一把拽住了罗小虎刚脱下的外衣,嘿嘿地傻笑着说:“我告诉你洛水河有多深……”
他用力拉了拉被李洋拽着的衣服,没想到李洋的力气竟出奇地大,他竟然没有拽过来。李洋却把手伸进了罗小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鱼。
罗小虎马上想到,这条鱼一定是刚才摔进河里的时候不小心钻进了他的口袋里。还没等他看清那是一条什么鱼,李洋一口就把那条鱼吞了下去,然后又对着他嘿嘿地傻笑。
他怪叫了一声,跑回了家,连衣服都不要了。
9
就在罗小虎狼狈地跑回家之后,传来了李洋康复的消息。李洋的父母喜极而泣,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通知,要在家里大摆宴席。
只有罗小虎知道李洋是吃了误游进自己口袋里的鱼之后才恢复正常的,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恐怖,最起码他相信了流传在村子里的那个传说,可是他现在更害怕李洋会揭发他。
夜里,李洋家的油灯忽明忽暗,把所有人的脸都照得阴暗不定。
李洋低着头,不断啜泣着,满脸都是蜿蜒的泪痕。
李洋的母亲在油灯旁,借着昏暗的光亮纳着鞋底。父亲坐在角落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看不清表情。
沉默良久,李洋狠狠地说:“我不嫁,要嫁你们嫁!”说完又趴在土炕上哭了起来。
母亲冷冷地说:“不嫁也得嫁,邻村的张家是富户,再说我和你爹连彩礼钱都收下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洋哀求着说:“娘,你就再让我复读一年,来年我一定考上重点大学。”
母亲说:“家里哪还有闲钱给你上学用?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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