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水门是同时开启的,水塔又是满的,你应该被冲到隧道中央才对。”
“的确是。”
“那我就不懂了,大部分的人都会因为饱受惊吓而溺死在隧道中央。”
哈利从嘴角呼出白烟:“就像那些追杀盖世太保首领的反抗军成员?”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躲避的时候有没有测试过那个陷阱。”
“可是你在那个卧底警察身上测试过了。”
“他就跟你一样,哈利。认为自己身负使命的男人总是很危险,不只对他们自己来说危险,对周遭环境也是。你应该跟他一样淹死了才对。”
“但正如你所见,我还好端端地在这里。”
“我还是不明白这怎么可能。你是说你被大水冲倒以后,肺脏还有足够的空气可以在冰水里游八十米,穿过狭小的隧道,身上还穿着衣服?”
“不是。”
“不是?”老人露出微笑,看起来真心感到好奇。
“不是,我肺里的空气太少,只足以让我游四十米。”
“然后呢?”
“然后我得救了。”
“得救?是谁救了你?”
“那个你说他很善良的人救了我,”哈利举起空的威士忌酒瓶,“金宾。”
“威士忌救了你?”
“是威士忌瓶救了我。”
“空的威士忌瓶?”
“正好相反,是满的威士忌瓶。”
哈利把烟叼在嘴角,旋开瓶盖,把酒瓶举到头顶。
“里头有满满的空气。”
老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
“在水中耗尽我肺里的空气以后,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把酒瓶对准嘴巴,仰头朝上,好让我吸进空气。那就像第一次潜水,身体会抵抗,因为身体的物理学知识有限,以为自己会因为吸进水而溺毙。你知道肺脏可以容纳四升空气吗?一整瓶空气加上一点决心,就足以支持一个人再游四十米。”哈利放下酒瓶,夹起香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它,“德国人应该把那条隧道建得更长一点。”
哈利看着老人,看见皱成一团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听见他放声大笑,有如船只马达“轧轧”作响。
“我早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哈利。他们说你一听说欧雷克的事,必定会返回奥斯陆,所以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我知道那些传言并没有夸大。”
“这个嘛,”哈利说,目光注视着神父交握的双手。他坐在床沿,双脚踏地一直做好准备,脚趾上的重量让他感觉得到鞋子底下的细尼龙线,“那你呢,鲁道夫?关于你的传言有没有夸大?”
“哪些传言?”
“呃,例如有人说你在哥德堡建立了海洛因贩毒网,还杀了一个警察。”
“怎么听起来好像要告解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我只是觉得你临死之前把重担卸下来给耶稣也不错。”
又是一阵轧轧笑声:“说得好,哈利!说得好!没错,我们不得不除掉他。他原本是我们的烧毁者,可是我觉得他不可靠。我可不想再回监狱。那是个潮湿腐朽的地方,会一点一点啃蚀掉你的灵魂,就像霉菌侵蚀墙壁一样。每天你都被吃掉一点,你的人性也逐渐耗尽。我只希望我生平最大的死敌、我最恨的敌人也能尝到这种滋味。”他看着哈利。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奥斯陆,那你呢?瑞典不是跟挪威一样是个很好的市场吗?”
“跟你一样,哈利。”
“跟我一样?”
鲁道夫抽了一口黑俄罗斯烟,说:“算了,反正除掉那个烧毁者以后,警察一直在追捕我。挪威和瑞典虽然是邻国,但奇妙的是你在挪威会觉得瑞典很遥远。”
“你回来以后变成神秘的迪拜,没人见过真面目,你只在夜晚出没,有如夸拉土恩区的鬼魂。”
“我必须转入地下才行,除了为生意着想之外,也是因为鲁道夫·阿萨耶夫这个名字会触动警方的敏感神经。”
“在七八十年代,”哈利说,“海洛因成瘾者大量死亡,你是不是也会替他们祷告呢,神父?”
老人耸了耸肩:“人们不会去批判跑车、定点跳伞、手枪或其他玩乐商品的制造商,但这些都是会让人去送死的商品。我只是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提供质量优良、价格合理的商品而已,商品的使用方式消费者可以自行决定。有些身心健全的公民也会吸食鸦片剂,这你应该知道吧?”
“对,我就是其中之一。你跟跑车制造商的不同之处,在于你做的事是非法的。”
“千万不要把法律和道德混为一谈,哈利。”
“所以你认为你的上帝会赦免你的罪?”
老人用手托住下巴。哈利觉得他看起来十分疲惫,但也知道这可能是装出来的,因此小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我听说你是个热血警察,还是个卫道之士,哈利。欧雷克跟古斯托提过你的事,你知道吗?欧雷克爱你就像儿子爱父亲一样。像我们这种热血的卫道之士和渴望爱的父亲都有巨大的动能,但我们的弱点就是很容易被料到。你回奥斯陆只是迟早的事。我们在加勒穆恩机场布有眼线,可以取得旅客名单,所以你在香港还没搭上飞机,我们就知道你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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