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来这里主动投案的举动十分勇敢,我知道你承担了什么样的风险。从现在开始,日子可能会有点艰苦,舒茨。”
说着欧克林处长站起身来,伸出了手。这时托德脑子里冒出的念头跟先前他在大厅里初次看见米凯时冒出的念头一样:米凯·贝尔曼的身高正好适合当飞行员。
这一头托德离开警署,那一头哈利按下萝凯家的门铃。她过来开门,身穿睡袍,眯着双眼打了个哈欠。
“我还没打扮整齐。”她说。
“至少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会打扮。”哈利说着,走入屋内。
“祝你好运,”她说,站在堆满档案的客厅桌子前,“东西都在这里。案情报告、照片、剪报、证人供词。汉斯的工作做得很仔细。我得去上班了。”
萝凯出门之后,哈利泡了第一杯咖啡,开始工作。
阅读档案三小时后,哈利不得不稍事休息,对抗悄悄来袭的沮丧。他拿着杯子,站在厨房窗前,告诉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质疑罪名,不是确认清白,抱着存疑的态度就已足够。然而证据非常清楚明白,没有丝毫模糊之处。多年来他侦办命案所累积的经验此时此刻都在跟他唱反调:虽然出人意料,但事实通常就是看起来那样。
他又继续努力了三小时,依然得出相同的结论。档案里没有线索指向不同的解释。他告诉自己,这不表示事实上没有不同解释,只不过档案里没有而已。
他在萝凯回家前先行离开。他对自己说,你有时差,你得睡觉。但他知道自己只是无法对萝凯说:从档案里的数据来看,要质疑显得困难重重。但唯有质疑才能找到出路,找到真相,找到生机。质疑是找到救赎的唯一希望。
于是他拿起外套,开门离去,步行离开霍尔门科伦区,经过里斯区,越过松恩区、伍立弗区和柏德拉卡区,来到施罗德酒馆门口。他考虑进去,却又作罢,转而朝东走去,过河来到德扬区。
他推门走进灯塔餐厅时,太阳已逐渐西沉。餐厅里的一切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苍白的墙壁,苍白的装潢,窗户很大,阳光可以最大限度地照进来。在这片阳光中,午后的客人坐在桌前享用咖啡和三明治:有些人在餐盘前俯身垂首,仿佛刚跑完五十公里马拉松;有些人断断续续说着令人费解的毒虫式呓语;有些人即使出现在联合面包店跟中产阶级一起喝浓缩咖啡,也不会令人感到突兀。有些人收下餐厅提供的二手衣物,不是装在塑料袋里,就是穿在身上;其他人看起来像保险业务员或乡下学校女教师。
哈利走到柜台前,一位身穿救世军连帽衫、面带微笑的矮胖女子递给他免费咖啡和夹有褐色奶酪的全麦面包。
“今天不用,谢谢。请问玛蒂娜在吗?”
“她在诊所值班。”
女子指了指天花板和楼上的救世军急救室。
“不过她快下班了……”
“哈利!”
他转过身去。
玛蒂娜·埃克霍夫娇小一如从前,小猫般的微笑脸庞上有张不成比例的大嘴,鼻子在她精巧的脸上不过是座小山丘,瞳孔看起来像溢出到褐色虹膜的边缘,形成钥匙孔的形状。她曾解释说这是先天性的虹膜缺损。
玛蒂娜张开双臂,跟哈利拥抱良久。拥抱完之后,她依然不肯放开哈利,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仰头看着他。他看见当她发现他脸上多了一道疤,脸上的笑容掠过一抹黑影。
“你……你好瘦哦。”
哈利大笑:“谢谢。我变瘦了,你却……”
“我知道啦,”玛蒂娜高声说,“我变胖了。可是每个人都胖了啊,哈利,只有你瘦了。对了,我变胖可是有原因的……”
她拍了拍肚子,只见她身上那件黑色小羊毛衣裹住整个腹部。
“嗯,这是里卡尔造成的吗?”
玛蒂娜哈哈大笑,热烈地点了点头,脸色潮红,全身有如等离子体屏幕般散发热能。
他们朝唯一一张空桌走去。哈利坐下,看着玛蒂娜顶着黑色半球费力地落座。她和周围那些行尸走肉般、了无生气的毒虫形成强烈对比。
“古斯托,”哈利说,“你知道他的案子吗?”
玛蒂娜重重叹了口气:“当然知道,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这个社群的一分子。他虽然不常来这里,但偶尔还是会来。在这里工作的每个女生都爱死他了,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帅了!”
“那欧雷克呢,那个据说杀害了古斯托的凶手?”
“他有时会跟一个女孩子一起来。”玛蒂娜蹙起眉头,“‘据说’?难道还有疑问吗?”
“这就是我正在调查的。你说他跟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
“一个美丽但娇怯的女孩子,好像是叫英格,还是伊丽安?”她回头朝柜台望去,“嘿!古斯托的妹妹叫什么名字?”还没等人回答,她就想了起来。“伊莲娜!”
“红头发,脸上有雀斑?”哈利问道。
“她好苍白,如果不是那头红发,几乎要隐形了。我的意思是说,最后阳光应该会直接穿透她。”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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