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鲤伴摇头,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既然是你朋友,你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
“她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雷家二小姐将空洞无神的目光转移到他的眼睛上。
他的目光迎上雷家二小姐,就像在悬崖边望着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雷家二小姐收回目光,转而移到床上的女孩身上,说:“你没有骗我。既然你朋友受到过初九的迫害,我应该帮帮忙。这个女孩本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她父亲与初九不和。初九得势之后,诬告她父亲冒领军饷,意图造反,将她父亲撤职关押,家中男眷全被贬为奴,家中女眷全被贬为妓。为奴的男眷和为妓的女眷什么时候赚的钱能抵上多领的军饷,什么时候她父亲才能免于死罪。因此,她来求我以当年操控我堂妹的方式操控她,以尽可能快地赚够赎罪的钱。”
鲤伴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楼的时候要收钱,为什么进门之后女孩有不同寻常的举动。
“同是天涯沦落人。”鲤伴不禁感慨。
“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关系。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她淡淡地说。
鲤伴欣喜不已,说:“就在这个县城的皮影戏院里有个做皮影的师傅,他答应帮我们做一个像皮影一样的身躯,如果你能帮忙用你的线接上去,使皮影的身躯可以像活人一样行动,那就大功告成了。”
“好的。等那做皮影的师傅做好了,你再来这里找我吧。”她说。
“太谢谢啦!”鲤伴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但看她表情死寂,只得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裂开的墙壁后面有一个听起来有些凄惨的声音传来:“二小姐,楼下又来客人了,您该进来了。”
鲤伴不知道那里还有人,侧头看去,一看吓了一跳。
就在墙壁的缝隙中间,有一个四肢着地的老太太。老太太鹤发鸡皮,表情苦涩,眼袋深重。
老太太手脚并用,像爬行动物那样从墙缝中“走”了出来。她的背上有一个看起来像马鞍的东西。她的白发披散,有几分像马鬃。
老太太“走”到雷家二小姐身后。雷家二小姐居然特别自然地坐在了老太太的背上。
鲤伴惊恐万分,不明白面前的老太太到底是人还是马。
雷家二小姐见鲤伴有些害怕,解释说:“她也是初九害成这样的。当年初九要杀掉所有经过皮囊师换皮削骨的宫中女人,她求初九放过她,承诺愿意为初九做牛做马。初九放过了她,并且叫皮囊师给她削骨头改形体,让她变成了这样,天天把她当马骑。初九说,不杀她的承诺做到了,她也必须兑现她的承诺。”
“这也太残忍了!”鲤伴充满同情地说。
老太太漫不经心地瞥了鲤伴一眼,想要说什么话,却干咽了一口,将话又咽了回去。或许人人见了她都会说出跟鲤伴类似的同情话,她已习以为常。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坐她?”鲤伴问雷家二小姐。
雷家二小姐说:“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活着还有一点存在价值。”
老太太干巴巴地说:“二小姐,客人就要上来了。”
雷家二小姐对鲤伴说:“我就不送你了。”
然后,她坐在老太太的背上,缓缓地进入了墙缝。
墙壁又轰隆一声移动起来,渐渐闭合。
紧接着,床顶上的滑轮动了起来。床上的女孩坐了起来,颔首说:“谢谢光顾,下次再来。”
鲤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伤。
如果不是能看到她背后的线,谁又知道她是一个被操控的人呢?谁又知道那些背后看不到线的人,所作所为不是被操控的呢?原来真实的生活跟那位师傅手下的皮影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鲤伴离开了这间房,下楼梯的时候果然碰到一个正在上楼的人。
“怎么样?”明尼看到鲤伴下来,急忙问道。
鲤伴不想说话,下了楼径直往外走。
收钱的女人在后面大喊:“客官慢走,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哟!”
明尼紧跟着他,问:“她不肯吗?”
鲤伴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她答应了?”明尼大喜道。
鲤伴点点头。
“那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明尼追问道。
鲤伴停了下来,伸手在明尼背后的空气中抓了一把。
明尼回头问:“怎么了?我后面有什么东西?”
“我看看你后面是不是有线。”鲤伴说。
“线?”明尼一头雾水。
“这世间很多人身后都有线。”鲤伴说。
明尼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傻?皮影戏里的人才有线。”
鲤伴和明尼回到皮影戏院,找到做皮影的师傅,将雷家二小姐答应的消息告诉了他。
师傅欣喜万分,却很快又犯愁起来。
“做成人形容易,可是我应该用什么东西做呢?皮子肯定是不行的,瓷器又容易破碎,金属又太沉重,木头倒是不容易破又不太沉重,可容易腐坏。”师傅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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