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伴说:“我们不是来游玩的,我们是来找狐仙的。现在我们有求于人,人家肯施以援手就不错了,怎能挑来挑去?你们都不要想着换地方了,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现在很晚了,早点休息才是。”
麻雀点头,急忙进屋给鲤伴他们整理收拾房间。
麻雀一边收拾一边说:“好在以前在这里伺候雷家大小姐的人把东西收拾得妥当,该用的东西都一应俱全。我们稍作整理,就可以使用了。瞧这被子,收拾得干净又干燥,铺开就可以睡了。”
另一个麻雀将头凑到被子上嗅了嗅,说:“还真是,连一点霉味都没有。”
那麻雀说:“她可是雷家大小姐,这被子可不是棉花做的,而是用她们家族独有的雪蚕丝做的,经百年不烂不变形,当然没有霉味了!”
脑袋还挨着被子的麻雀说:“哦,我忘记这茬儿了。”
床铺好之后,鲤伴和明尼还有商陆迫不及待地睡下了。
在船上的时候因为摇摇晃晃,他们都没有睡好。加上一路上惊险不断,他们都是一副缺觉的样子,时不时以手捂嘴打个哈欠。
因此,明尼和商陆一躺下就忘记刚才的恐怖传说,进入了梦乡。明尼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麻雀将他们安置好之后,去了厢房休息。
鲤伴也困得厉害,但是心境难以平静,久久不能入睡。他以雷家二小姐为原型,想象着雷家大小姐在这里生活时的情景。他想象着她在这间屋子里走动,在桌子边喝茶,在他现在躺着的地方睡觉。甚至他能感觉到她轻微的气息,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
他想象着雷家大小姐在这样的深夜依窗远望,然后发出刚才听到的一样的叹息声。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浓了,眼皮渐渐重了。
“唉……”
一声叹息响起。
鲤伴顿时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那声叹息他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那叹息声是从窗边发出的。
紧接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渐行渐远。
鲤伴立即爬了起来,轻轻打开门,踮起脚尖追到外面靠窗的地方。
他尽量让脚步声很小,他怕惊到已经睡下的明尼和商陆,更怕惊到发出叹息声的人。
他到了窗边,没有看到发出叹息声的人。风还在轻轻地吹,树还在轻轻地摇,地上的落叶还在响。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细心地听周围的动静,希望从风声、树声和落叶声中找出不同寻常的声音。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自然之声的下面,就像一条鱼潜伏在水底。可是此时那条鱼的背跟水底融为一体,避开了他搜寻的目光。
麻雀们住的厢房里,烛光还亮着。随着烛光的跳动,窗纸明灭不定。
初九说得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们的胆儿确实太小了,睡觉还要点着灯。
等了一会儿,鲤伴没有听到一点儿异常的声音,便打算回屋里去。
才挪一步,他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
这次叹息声就在近处,鲤伴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立。这次他听得更加真切,声音不在别处,就在院子里,且来自偏南的方向。
若平时听到这声音,他不用睁眼也能确认在院子的偏南一面必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可此时他只看见那里有一棵树,没有看到人影。
鲤伴踩着落叶走了过去,有意无意地,他伸出了手,摸了摸那棵树。粗糙的树皮像是老农夫的手。他心想,莫非这棵树成了精不成?
但是,就算这棵树能成精,它为什么要叹息呢?还叹息得跟曾经住在这里的雷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鲤伴倒是听一位路过桃源的学识渊博的老和尚说过,其他生灵修炼人身,是要参考一个人来修炼的。因为那些精怪不知道该修炼成什么样子,所以需要偷偷观察一个人,依葫芦画瓢,照着那个人的样子来修炼自己的身体。被模仿的人往往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而模仿的精怪会极力避开与那人碰面,怕吓到那人。精怪不会为了要避开那人而谋害那人性命,因为那人算是对他有恩。好在人的寿命对比精怪来说太短,精怪在那人去世之后便可放心大胆地露面了。
他听那位老和尚说完,就想着家里楼上的狐仙是按照哪个人来修炼的。
此时此刻,他却想着,这棵树是不是没有修到雷家大小姐的身,却学到了雷家大小姐的叹息声?
又或许,这棵树本来是要照着雷家大小姐来修炼的,可惜雷家大小姐去世太早,而它修为太浅,只学会了雷家大小姐的声音,并且是最简单的叹息声?
倘若这棵树修为深厚,说不定可以问问它当年雷家大小姐在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它也见过那时候官居太傅的爷爷。
曾有大诗人说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棵树何尝不是这样?爷爷、雷家大小姐等人还在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那些人已经故去,这棵树还在这里。
这棵树或许知道当年的皇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它无法言说。
鲤伴绕着它走了一圈,感觉风吹得有点凉,便要回屋。
刚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出门之前听到的叹息声就在窗口,出门之后听到的叹息声却在院子里,而从初九的马车下来之后进大门时,却听到叹息声在门后。如果叹息声是这棵树发出的,那声音怎么会换地方呢?树有根,是不会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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