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我老爸讲给我听的。而他是在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时候,听这里的一个山民说的。故事的名字叫‘枝——条——人’。”
他故意拉长音说出最后三个字,不知道是因为夜凉如水,还是漆黑阴森的海滩,又或者是因为在他讲故事的时候我一口接一口喝掉的酒——估计是威士忌——反正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感觉毛骨悚然。
“你还好吗?”道奇轻声对我说。他的呼吸呵到我的耳朵上,感觉痒痒的,不过他的关心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我忍了再忍,才没有移开一点点。
“就是有点冷。”我小声告诉他。
他的反应就是更紧地搂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温暖的肩膀上。我拼命保持均匀的呼吸,将注意力放在达伦身上,那小子这会儿正邪邪地笑着,很享受成为关注的中心。
“话说在几百年前,也就是黑暗时代,异教徒四处游荡……”
“才不是这样。”马丁小声打断了达伦。
“什么?”达伦厉声道,这会儿他不再用可怕的语气说话,神秘感被打破了。显然他很不爽被人打断。
“在黑暗时代,那些人叫基督徒,”马丁说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铁器时代才叫异教徒。”
“这有什么要紧吗?”达伦吼道,目露凶光。
“说说而已。”马丁嘟囔了一声。
“别废话了。”达伦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再次俘获听众的注意力。“话说在几百年前,也就是铁器时代——”他瞪了马丁一眼,马丁假装满意地点点头,“——异教徒四处游荡。他们身着黑色长袍,在深夜中聚集,膜拜邪恶野蛮的神明。这些神明都是魔鬼的奴才,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崇拜那么简单,他们还索要祭品。”
篝火周围响起寥寥几声笑声。达伦的声音叫我想起了万圣节特别儿童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努力想要在制造恐怖气氛的同时叫人觉得愉快,实际上却特别夸张。达伦撇了撇嘴,承认自己有点像蹩脚演员在表演,可接着,他皱起眉头,我们就都安静下来,他继续讲了下去。
“我的朋友们,最邪恶的神明是一个强大的幽灵。它没有名字,没有形状,异教徒最害怕这个幽灵怪物。它不满意让献祭的处女立即死去,于是用石头划开她的喉咙,享受这份痛苦、折磨和苦难。它渴望火焰。”
我听到道奇在我身边又扑哧笑了一声,我用眼角余光看到马丁在翻白眼——就连艾玛看的都是达伦的肌肉,而没有注意听故事。达伦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尽量表现得好像陶醉在故事里,惊恐地睁大眼睛。
“为了让那个恶灵满足,异教徒每年都会用木头和榛树枝条建造一座巨大的人形雕像,向它表示敬意。这个枝条人的心脏位置是个空洞,刚好容纳得下一个人。后来,一个旅客恰好经过异教徒的土地。他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寻找食物,传递消息。异教徒们高兴坏了:终于有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依次看着我们每一个人,仿佛是在制造更紧张的气氛。我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一天晚上,他们用当地产的酒把那个旅客灌醉了。那人很强壮。看到他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就绑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关在了枝条人雕塑里。然后……他们放火烧了枝条人!”
有那么一刻,四周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我们只是等他往下讲。显然达伦并没有讲完。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他说,“火越烧越旺,四周都是烟雾,旅客醒了过来。他弄清楚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还看到异教徒站在大火边上吟唱,他们穿着黑色长袍,帽兜向前拉,遮住了他们的脸。”
“他当时怎么知道那些异教徒是同一群人?”马丁小声道,不过达伦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往下讲。
“一开始,他想从枝条笼中挣脱出去,到处寻找薄弱的地方,只可惜异教徒手艺不错,把枝条人献祭雕塑造得很结实。最后,他只得面对现实:他就要死了。”他顿了顿,如恶魔一般笑了笑,白色的牙齿一闪,“下面这部分最有意思了。你们知道,浸淫在这种黑暗艺术之中的并不只有那些异教徒。那个旅客……是一位伏都教巫师!”达伦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惹得道奇在我身边嘲弄地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他是想纠正达伦这种胡编乱造的行为,就连我都知道异教徒要早于伏都教,更不用说他们的发源地分别位于南北半球,不过他没说什么。“他诅咒那些异教徒。他在脖子上戴着一串护身符,就在他的肉体被火焚化之际,他向伏都教的神明祈祷,诅咒若有人还在这里放火,便会以极为残忍的方式死去。大火终于熄灭,灰烬与沙地融为一体,他的诅咒即将应验。一年过去了,异教徒再次献祭,他们从附近的一个镇子偷来了一个少女,而那天晚上,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沙滩上,尸体被卷进了大海。小伙们,姑娘们,就是这片大海,就是这片沙滩,这里是遭受诅咒的地方。”
达伦向后一靠,显然对他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克莱儿·麦克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