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伊丽莎白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踏上第十街,往奎克公园走去,企图说服自己,我在调查局见到的那些照片不仅仅是车祸后拍照作为证据这么简单。我想起了当时她是那么若无其事,说只是小小的刮擦,并无大碍,待我要问具体情形时,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她在撒谎。
我原来还以为伊丽莎白从来没有骗过我,但眼前的事情摆明了我在自己打自己嘴巴。到目前为止,这还只是我唯一知道的伊丽莎白的谎言。也许吧,我们都各有各的秘密。
到达奎克公园时,我敏感地发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转角处身穿棕色大衣的男人很可疑。
他在跟踪我。
奇怪的是,他看着有点面熟。我不认识他,但又似曾相识,这种感觉让我心里发毛。我见过这个人,而且就是在今天早上。在哪儿见过呢?我一件一件地回忆今天早上做过的事情,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他的身影来。
没错,早上八点钟,我停车买咖啡时看到过他。棕色大衣的男子当时也在那里,就在星巴克咖啡的停车场,我们见过面。
确定吗?
当然无法确定。我转移视线,匆匆来到代客泊车处。泊车小弟,他的名牌上印着卡罗,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三明治,看见我后,又看了半分钟电视,才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他慢条斯理地掸去手上的面包屑,拿了我的停车票往上一盖。我付了钱,他把钥匙递给我。
身穿棕色大衣的男子还在那里,看着我。
我走向车子,尽可能不往他的方向看。上车发动车子后,我开上第十街,看看后视镜。
身穿棕色大衣的男子没有在看我。我一直观察他,一直到车子转上西侧公路。他一直都没往我这边看。看来是我自己疑神疑鬼,太多心了。我快要疯了。
伊丽莎白为什么要骗我?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来。
此刻离收信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天啊,还有三个小时。我得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停歇地琢磨网络另一端会出现什么信息,这只会让我伤心欲绝。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一直不愿面对无可避免的那一刻。
回到家里,祖父还是坐在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孤孤单单的,电视没开。看护正在用俄语煲电话粥。她干不长的,看来我还得给中介打电话,让他们再换个人过来。
祖父的嘴边有些蛋屑,我拿了条手帕帮他擦干净。祖孙四目相对,他的视线却死死地看着我身后的东西。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回到了莎曼湖边。祖父开始表演他最得意的招数,我们叫它为减肥前后变身秀。他侧身站好,身子一垮,周身的软肉垂下,嘴里大喊一声:“减肥前。”然后用力吸气,身子一弯,喝到:“减肥后。”他的表演令人叫绝。老爸总是大声叫好,他总是有着那种最开朗最具感染力的灿烂笑容,他一笑起来,总是十分开怀,身体完全放松。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笑容。爸爸一死,开怀的笑容也随他逝去,我再也无法那样开怀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看护听到我的声音马上挂断电话,匆忙地走进房间,堆起满脸的笑容。我没有回应她。
我看到通往地下室的门,仍在尝试逃避无可避免的那一刻。
不能再拖了。
“你陪着他。”我说。
看护低头行礼,坐在祖父旁边。
这间地下室很古老了,在一般人开始有地下室之前就建成了,光看外表就知道。原本棕色的绒毛地毯如今已经很脏,而且还缩水了。某种人工合成的古怪白砖粘在柏油墙上,有几片已经掉落在地板上了,其他也是摇摇欲坠,有如雅典神殿的廊柱。
地下室中间有张乒乓球桌,原本绿色的球桌几乎已经褪色成现在流行的薄荷绿了。开裂的球网,看去就像遭遇法军袭击的壁垒。乒乓球拍也已经支离破碎。
球桌上放了几个已经扭曲变形的纸箱,房间角落里也堆了几个。储衣箱里放了一些旧衣服,不是伊丽莎白的,莎娜和琳达已经帮我把伊丽莎白留下的衣服都处理掉了。这完全是出于好意,我知道。其他一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以前的东西。都是她的东西,我没办法自己动手把这些东西扔掉,也没办法把它们转送他人,我也说不清原因。还有一些东西打包塞在衣柜的最里头,我不愿再看到,同时也不忍就此扔掉。这就跟梦一样吧,我想。
我不确定东西放在哪儿,但一定是在地下室的。我翻阅相册,却让自己的视线回避某些画面,这我很在行。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看到旧照片已经不会那么伤心了。有时候,当我看着我和伊丽莎白双双出现在已经发绿的拍立得相片上,就像是看着一对陌生人一样。
我讨厌做这件事。
我伸手在纸箱内摸索,指尖突然碰到毛毛的东西。我找出伊丽莎白高中网球队的奖状。我苦笑,不禁想起她古铜色的双腿和跑向球网时左右跳动的辫子。伊丽莎白打球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她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很专注,这是旁人不能及的优点。网球方面,她的截击和发球都不错,但真正超越他人的是她在球场上的专注。
我小心翼翼地把奖状放回去,继续摸索,终于在箱子的最底下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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