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来猜测去,每一种想法都比前一种更让人厌恶,它们都盘踞在帕克的脑海中。他拿起温西提供给他的一张卡斯卡特的照片,久久地好奇地盯着它看。这是一张黝黑、英俊的脸;头发乌黑,微微带卷;鼻子高耸,鼻形很好看;又大又黑的眼睛闪着愉快而又有点儿傲慢的神采;嘴唇虽然有点儿厚,但很迷人,闭合的曲线隐约带着点儿诱惑。他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双下巴。坦率地说,帕克觉得他没什么吸引力,倾向于将其归为“拜伦式让人讨厌的家伙”,但是经验告诉他,这样的脸蛋对女人具有很大的杀伤力,不管是喜欢他的还是憎恨他的。
巧合不过是上帝的恶作剧。帕克先生很少受到这样的惠顾——如果这个词合适的话——体验奥林匹斯山上众神幽默的款待。事实上,这样的好事几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它们更多地发生在温西这样的人身上。帕克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职位做到在刑事侦查组有一个体面的位置,这与其说是好运气或有诀窍,莫如说是他努力工作、处事精明机灵的结果。而这一次他被赠予一次“神示”,这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必为此感恩。
帕克完成了报告,将桌上所有的物件整理好,然后去向警察局局长交钥匙和封条。现在还不算太晚,天气也不是特别冷,因此,在巴黎闲逛了一会儿后,帕克决定甩开脑子里那些阴郁的念头,去圣米歇尔大街(2)喝杯咖啡,沿途顺便逛逛巴黎的商店。他是个温和的、居家式的男人,决定一会儿去给姐姐买点儿巴黎的玩意儿。他姐姐尚未嫁人,独自住在巴罗因弗内斯,生活也很沉闷。帕克知道她很喜欢薄而透明的蕾丝内衣裤,虽然穿在身上没人会看到,只有她自己欣赏。说着一口外国话为女人买内衣裤,帕克可不是会被这种困难吓倒的男人。他记得有一天一位博学的法官曾在法庭上问过什么是女式贴身背心,现在想想,那天那人解释的时候也没什么让人尴尬的。他决定找一家真正的法国商店,买一件女式贴身背心,到时就以此为开头,接下来女售货员不等他继续询问,自然会向他展示其他相关商品。
快到六点了,帕克沿着和平街开始闲逛,胳膊上挎着一个纸袋。他花的钱远远超出了计划,但也由此大长见识。他知道了什么是女式贴身背心,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到双绉绢与黑绉纱没有什么联系,而大号的贵的让人咂舌。那位年轻的小姐很善解人意,不需要任何暗示,就能领会她的顾客想要什么东西。帕克觉得自己的法语表达水平在提高。街道上的行人熙来攘往,一个个商店橱窗让人眼花缭乱。帕克先生在一家珠宝店门口停下来,淡然地瞧着橱窗里那些华贵的珠宝,目光似乎流连于一条标价八万法郎的珍珠项链和一个镶着钻石、海蓝宝石的铂金吊坠之间。
就在这时,一个写着“幸运物”的标签上悬挂着的一只绿眼睛的猫映入他的眼帘。
那只猫盯着帕克先生,帕克先生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猫。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很有个性,微微拱起的小身子上装饰着耀眼的宝石,白金打造的小爪子紧紧握在一起,闪闪发光的小尾巴优雅地翘起来,似乎想蹭蹭什么心爱的东西。它的头微微侧向一边,仿佛想要你伸出手来给它挠挠痒。这是一件小巧而精致的工艺品,出自手艺娴熟之人手下。帕克将手伸进口袋,看看手上的这只猫,再看看橱窗里的那只。它们很像。它们像得令人吃惊。它们是一样的。帕克先生抬脚进入店里。
“你好,”他对柜台里的那个年轻人说,“我发现你们橱窗里的那只宝石猫跟我的这只很像,能告诉我这样一只猫值多少钱吗?”
年轻人立刻回答:“当然,先生。那只猫卖五千法郎。你看,它是用上好的材料做成的。而且,这是一位艺术家的作品,比市场上那些宝石有价值多了。”
“我猜它是吉祥物?”
“是的,先生,它会给您带来好运气,尤其是玩牌的时候。很多女士都买了这些小挂件。我们还有别的吉祥物,材质和价钱都跟这个差不多。先生,请放心,这绝对是一只质地上乘的猫。”
“我想这样的猫在巴黎应该随处可以买到吧。”帕克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不是,先生。如果您给自己的那只猫配对,我建议您赶紧买下来。布里克特先生只进了二十只。包括橱窗里的那只,现在只剩下三只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进货了,一件货品量太多就会贬值。当然,这里还有别的猫——”
“我不想要别的猫。”帕克先生忽然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种猫只在布里克特先生这里出售,是吗?我手上的这只猫最初也买自这里?”
“毫无疑问,先生,这是我们这里的猫。这些小动物是我们的一位工匠制作的——一位天才工匠,我们店里很多精美的工艺品都出自他的手。”
“我想,不可能查得到这只猫最初卖给了谁吧?”
“如果是在柜台现金交易的,查起来估计会很困难,但要是我们的账簿有登记,那就不可能查不到——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先生。”
“我确实想知道。”帕克说着拿出了他的名片,“我是英国警局的侦探。查清楚这只猫最初是谁的,这对我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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