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又出现一阵沉默。
“我想我忘了你的名字,”弗洛伦斯说,她对雷夫解释,“我们似乎见过。”
我清清喉咙,“我是艾仕礼小姐,南茜?艾仕礼。”
弗洛伦斯点点头,雷夫伸出手,温暖地和我握手。
“非常高兴能认识你,艾仕礼小姐,”他说,然后对我的脸庞示意。
“那真是一个可爱的黑眼圈。”
我说:“可不是吗?”
他面色和善。“或许就是那一击,才会使你晕倒。你让我们吓了一大跳。”
“我很抱歉。我想你说得没错,一定就是那一击。我——我被一个搬梯子的男人打到,就在街上。”
“梯子!”
“是的,他——他太快转身,没有看见我,而且——”
“喔!你不可能相信,在喜剧舞台以外的地方,会有这种事发生,是吧!”雷夫说。
我回以一个模糊的笑容,低下目光开始吃面包和牛油。我认为,弗洛伦斯正十分仔细地观察我。
婴孩打了个喷嚏,当弗洛伦斯用手帕擦拭他的鼻子时,我漫不经心地说:“好漂亮的孩子!”他的双亲随即望向他,施以一个快乐和关怀的傻笑。弗洛伦斯将婴孩抱到离她远一点的位置,灯光照在他身上,我惊讶地发现他真的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和他母亲一点都不像,有精致的容貌和乌黑的头发,以及小而突出的粉色嘴唇。
雷夫倾身轻抚儿子的头。“他真可爱,不过他今晚比平常更爱睡。我们白天将他托给对街的一位女孩,我们都觉得她在牛奶中加了鸦片酊,好让他停止啼哭。”他又迅速补充:“我不是在怪她。她必须照顾很多孩子才能赚钱,如果孩子全都惊醒,哭声会震耳欲聋。不过,我希望她不会那么做,这非常不健康……”我们谈论片刻,又赞美了婴孩一下,接着又是沉默。
“所以,你是德比小姐的朋友?”雷夫又拉向这个问题。
我马上看着弗洛伦斯。她又在哄婴孩,不过依然若有所思。我说:“没错。”
“德比小姐好吗?”雷夫说。
“哦,很好,你知道德比小姐的!”
“还是老样子,是吗?”
“完全是老样子,完全是。”我说。
“还在庞森比工作吗?”
“还在庞森比工作,还在做她的善事,还在,你知道,弹她的曼陀林。”我举起手,漫不经心地随意乱弹几下。但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弗洛伦斯停止哄婴孩,我感到她的眼神变得严厉。我匆匆望回雷夫,他因我的话露出微笑。
“德比小姐的曼陀林,”他说,这个记忆仿佛使他觉得有趣。“有几个无家可归的家庭没听过她的琴声?”他使了个眼色,“我都忘了这回事……”
“我也是。”弗洛伦斯说,声音听起来丝毫不带讽刺意味。我用力紧咬一片面包酥皮。雷夫又微笑了,非常和气地说:“你是在哪里遇到弗洛的?”
我吞下面包,“这——”
弗洛伦斯接话:“我相信,应该是在格林街,对不对,艾仕礼小姐?在格林街,就在格雷客栈路再过去那里?”
我放下盘子,抬起头看她。有那么一会儿,我很高兴,发现她没有彻底遗忘在很久以前的暖和六月夜晚,非常轻薄地观察她的那位女孩,不过随即发现她的表情有多严厉,我忍不住发抖。
“喔,老天。”我闭上双眼,将一只手放在额头。“我想我还是不太舒服。”我感到雷夫朝我走上一步,然后停了下来,弗洛伦斯必定是以某种别具意味的眼神阻止他。
“雷夫,我想西里尔该上楼了。”她轻声说道。有婴孩被传递过去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门的开关声、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以及我们头上的房间地板发出的嘎吱声。现在寂静无声,弗洛伦斯坐进一张扶椅,叹了一口气。
她以倦怠的声音说:“告诉我到这里的目的,真的让你很难受吗,艾仕礼小姐?”
我看着她,却开不了口。
“我无法相信德比小姐介绍你到这里来。”
“的确没有,我只瞧见过德比小姐一次,在格林街那里。”我说。“那么,是谁告诉你我家?”
“另一位在庞森比事务所的女士,她没有告诉我,不过她把你的住址放在桌上,而我——看到了。”我说“你看到了。”
“是的。”
“你想过来……”
我咬着嘴唇。“我遇上麻烦,我记得你——”记得你,我几乎脱口而出,以前的你比现在试图武装的你和善。“事务所的女士说你在一个无依少女之家工作……”
“我的确是在那里工作!不过这里不是那里,这里是我家。”
“但是我完全、完全无依无靠。”我的声音也在发抖,“我比你所能了解的更无依无靠。”
过了一会儿,弗洛伦斯说:“从我上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的确变得非常多。”我朝下注视皱巴巴的裙装和难穿的靴子。我看着她,发现她也变了。她好像变老,也变得更瘦,她不适合变瘦。她的头发,我记得曾是如此卷曲,她现在将发丝往后梳成一个小髻,她穿的裙子很朴素,颜色极度暗沉。总之,她看起来和幸福地的霍柏太太一样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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