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记得默里墙上的国旗,还记得当时整个连队只剩下他、默里和另外五个兄弟,是我方火力基地里仅存的力量,记得他们像凶悍的野兽般为捍卫生命所做的最后一战。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末期的一次战役,增援的直升机到来之前,兄弟们并肩战斗在用潮湿的沙袋堆砌的战壕里。凌晨两点,星星躲在了乌云背后,瞬间暴雨倾盆,将整个火力基地变成了泥泞的汪洋。
默里·朗沃斯坐在一张偌大的橡木桌后面,桌面上空空如也,除非那电脑也能算是个装饰品。桌面光亮整洁,一尘不染。
“你好,中尉。”杜说。
“你知道的,杜,如果你不叫我绰号的话我会很高兴。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
“当然。”杜说,“瞧我这记性。”
“坐吧。”
“这地方真不错。你在这办公室呆了五年了吧?终于有机会见识了一下。”
默里没吱声。
“从我们上次像这样坐下来聊天大概有七年了吧,中尉?从你上次让我帮你摆平那些破事儿已经过了七年了?你的职业生涯又有麻烦了,是吧?又得让你亲爱的好兄弟杜来帮你‘擦屁股’了?好让你远离困扰,对吧?”
“这次不太一样。”
“没错,中尉,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年老体衰,再也干不动你那些肮脏的勾当了!”
杜站在国旗前。国旗左上角有一小块棕色的污渍,默里告诉每一个问起它的人,说那是密西西比河的泥巴。但杜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泥巴。这面国旗曾经在一根旗杆上高高飘扬,而杜则手持这根旗杆,像原始部落的野人一样,将铜制的尖矛刺入敌人的胸膛。国旗右下方还有一块污渍,那是年仅18岁的下士昆特·沃尔曼被一支AK-47步枪击中以后,杜试图用它堵上他的喉咙里往外汩汩涌动的鲜血时留下的。
他们高举那面旗帜并非是要鼓舞士气,因为那时他们并没有满腔赤诚的爱国之心。这面旗帜碰巧飘扬在他们最后坚守的那方阵地上,在那里他们誓死防守反击,直到直升机出现帮他们虎口脱险。默里最后一个登机,他要确保所有兄弟都安全脱险。他们全都身负重伤,杜也一样。临登机前,他抓过了那面血迹斑斑、满是弹痕、浸染着战火和硝烟的旗帜。没有人知道默里这一举动的原因,可能连默里自己也不明白。但当他们最终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终于死里逃生,留下朋友和敌人遍野的横尸,这旗帜却被悄然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杜盯着这面劫后余生的旗帜,点滴回忆一起涌上心头,半晌才意识到默里正在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杜?杜?”
杜扭过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迅速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看到默里请他到桌前来坐。杜有意想惹恼默里,于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杜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糖,剥开扔进嘴里,然后把糖纸顺手丢在地板上。他嚼了一会儿,望着默里,问道:“你听说吉米·蒂拉莫克的事没?”
默里摇了摇头。
“饮弹自尽了。用一把老式左轮手枪——脑浆迸裂。”
默里垂首不语,良久发出了一声长叹,“天哪,我不知道。”
“要知道,”杜说,“在人生最后的四年里他没去过康复中心几次,他消沉得厉害,默里。他整个人都垮掉了,他需要他的朋友。”
“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会来吗?”
默里的沉默告诉了杜答案。他抬眼迎着杜冰冷慑人的眼神,“就剩下我们俩了。”
“是的,”杜说,“就我们俩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经常来往真不容易。现在也就咱俩能相互依靠了。我们说正事儿吧,中尉,这回又有什么情况?”
默里拿出一只档案袋递给杜。标签上写着“七巧板计划”。“这件事可非同寻常。”
“是吗?又得去‘擦屁股’了,默里?这回是要收拾谁的烂摊子呢?”
“总统。”
“默里,这回要还是我吃颗枪子儿你官升一级的那种烂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我告诉过你这次并非如此,杜。我是认真的。”
杜打开档案袋,开始浏览文件。文件只有四份:三份病例报告和一份情况提要。杜把那份情况提要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才抬头,面色凝重,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开始引用其中一些荒诞的词语。
“‘生物操纵行为?’‘人造生化有机体?’‘传染性恐怖武器?’默里,你不会是用这些东西来糊弄我的吧?”
默里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鬼扯,”杜说,“你们觉得恐怖分子创造了……看这儿……创造了‘人造生化有机体’,导致人类精神错乱?”
“确切地说并非那样,杜,迄今为止我们手上已有三个案例。都是正常人感染赘生物之后不久就变得歇斯底里。我们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次恐怖活动,但我觉得你会赞成我们采取行动,未雨绸缪。我们不能就这样乖乖束手就擒。”
杜继续翻阅文件。夏洛特·威尔逊的报告中附了张照片,清晰地显示了她肩膀上那个蓝色的三角形印记。加里·里兰德的文件所附的照片是一个眉头紧蹙的老头。他那枯树皮一样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了憎恶、怀疑的表情。脖子上的蓝色三角形肿块令他这种不快的神情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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