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的恶臭立马让佩里的胃开始翻腾——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一部分胆汁与龙头里的自来水混杂着向下水道流去。佩里看着伤口,甚至于都没心思擦掉嘴巴和脸颊上的呕吐物。
伤口堆积着更多的黏稠物,就像只剩半罐子的果酱底部的黑色果冻。已经死掉的三角形腐烂了。这恐怖猛地攫住了他。
它的黏稠度就像万圣节过后放了一个多月腐烂的南瓜——胀白,柔软,正在慢慢烂掉。伤口处和死掉的三角形上,一绺绺同样的绿毛斑驳遍布,且绿毛上附着黑亮的腐烂物。闪耀的黑色腐烂物紧紧附在丝状的霉上。
这是镜中最恐怖的形象?他不确定是否所有腐烂物都来自叉子刺死的三角形的尸体。有一些绿色的霉看来要从他的皮肤里爬出,好像是匍匐前行的死亡信使。
水槽里的热水慢慢模糊了镜子,恍惚中,佩里擦干蒸汽——发现镜中直面他的竟是父亲。
雅各布·达西看起来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他眼窝深陷,薄薄的略带笑意的唇间,露着他大大的牙齿。在癌症最终夺走他生命前几个小时他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佩里眨了眨眼,接着又用力揉了揉,但当他睁开眼睛时父亲仍然在凝视着他。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幻觉,但镜中的父亲又是如此真切。
父亲开口说话了。
“小子,你有始无终。”雅各布·达西用他揍人前那一贯的低吼声说道,“你遇到点小挫折就想放弃?真没出息。”
佩里热泪盈眶,但他竭力不让眼泪流下——不管是不是幻觉,他永远不会在父亲面前哭泣。
“走开,爸爸。你已经死了。”
“死了但仍然比你有男儿气概,我的孩子,看看你——你想要放弃,让它们赢,让它们把你撂倒吗?”
佩里感到怒火中烧,“我到底该怎么办?它们在我的体内,爸爸!它们要从体内吞掉我!”
雅各布·达西咧嘴笑了笑,那瘦削憔悴的脸,露出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骷髅。“你就打算让它们那样对你,孩子?你要让它们赢?做点什么,别再婆婆妈妈的。”蒸汽慢慢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雅各布·达西的脸。“你听到了吗,孩子?你听到了吗?你必须采取行动!”
镜子又模糊了。佩里擦了又擦,但是现在只有他自己的脸。爸爸是对的,爸爸一直都是对的。佩里真是一个傻瓜,只想尽力逃避他的本来面貌。在这个残忍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他伸出右手,将手指深陷进伤口,一边疼痛地尖叫,一边钩着手指挖着,指甲生生划过裂开的皮肉。他猛地拽出三角形黏糊糊的黑尸体。因为那尸体已经腐烂成肉酱,尾巴也就没什么威力了,他大约只花了一分钟就把它扯断了。佩里将一大把黑血甩进水槽,它落在了呕吐物和流水当中。
佩里又抠了两次,每次都尖叫着,把他能从伤口里弄出的所有东西都挖出。血再一次涌到胸前,流到胯部,流过大腿内侧,接着在地板上形成了小血洼。
疼痛就像生锈的带钩铁丝网一样紧紧箍在他柔软的大脑上,他知道他必须止血,快速止血。他盯着伤口处——现在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小小的创可贴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抄起地上血淋淋的毛巾,单脚跳到厨房。他把毛巾按在伤口处,痛苦地将它塞进洞口,尽力止住血流。废旧物抽屉里有一卷银色胶带。他必须暂时松开伤口,才能用两手撕下一条大胶带。他先将胶带粘在案台边。
他再将毛巾深深地塞到正在流血的伤口里,在毛巾上加了一小块胶带,接着将它牢牢地粘在他的背后与胸前。这样重复了五次,他的肩上方、胸口下方、胸口上方和手臂下方的伤口处,便都散布了条条胶带。这并非一个精准的治疗,但像爸爸说的,这对他来说足够了。是时间出发了。
他抓起一把纸巾,一边擦身上的血,一边跳到卧室。他在包里塞了些衣物:两条牛仔裤、三件T恤衫、一件运动衫和所有他能找到的干净的内裤和袜子。
因为一条腿差不多已经废了,而且他每动一下左肩就疼得要命,所以他几乎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才穿上裤子。每秒钟都万分难熬。他希望有人举着粗粗的门夯把门撞开,就像在连续剧《警察》中见到的那样,警员们拿着它冲进黑漆漆的房子。紧跟其后的是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傻瓜,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以防感染三角形。他们可能扛着大枪,巴不得赶紧扣动扳机。
他穿上一件袭击者队的黑色厚运动衫,费力地套上袜子,蹬上旅行鞋。因为腿伤,即使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变得非常困难。
佩里想要件武器,任何他能找到的武器,这样他才能冲下去,像个真正的达西家族的人一样冲下去。他把厨房里整个的刀架、剪刀都一股脑儿倒进了背包,然后抓起钥匙、外套和沾满血迹的密歇根地图。比尔仍双目空洞地盯着地板,佩里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比尔真是太无礼了,甚至都没有抬头目送他出发。
佩里走到门口时三角形们又说话了。
“又一次孵化就要来了。”
他差点没噎过去,手一下子松开了,钥匙和地图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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