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这位客人请您仔细瞧。”
进也学着营业员招揽客人的口吻,就像抓住人质爬上纽约帝国大厦怒吼着的大金刚一样,开始用一只手奋力地摇着摇杯。起初他用最快速的速度摇着,空着的左手焦躁地松开了衣领,从外套底下露出珍珠色衬衫的第三颗钮扣,模样简直就像是来这里赚外快的脱衣舞男。进也充满自信地露出了最迷人的微笑。
御堂静香举起原本支在吧台上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进也打开盖子,将半透明的液体倒进杯口呈锐角型的鸡尾酒杯当中。
“接下来轮到阿领。让客人见识见识你过人的表演技巧吧!”
进也把舞台让了出来。我不像那些资深的酒保一样,会根据客人当天的情况变化调酒的技术,我只是按照教科书的教法做。用量杯正确地量取琴酒和莱姆汁,倒进另一个摇杯当中,静静地放进揽碎的冰块,不锈钢的摇杯侧面顿时从底部窜上一阵白雾。接着用指尖轻轻地拿起摇杯,避免冰块溶化得太快,先慢慢地摇,然后再慢慢地加快速度,在空中画出十五次的S型曲线。这个作用是为了让摇杯里的冰块不至于过度撞击,晃动的液体得以充分地和空气混合,调出口感轻柔的饮品。我准备了一个和进也一样的杯子,以画出线条的方式将鸡尾酒例进去,慢慢地转着摇杯,倒出最后一滴酒。
我将两张杯垫放到御堂静香面前,转头看着进也,他默默地对我点点头。我拿起鸡尾酒杯,进也也同时拿起了杯子。
“请用。”
我们像以前的广告明星一样异口同声说道。两杯螺丝起子滑到她面前。
“谢谢,好奢华的感觉。我该从哪一杯先喝起呢?”
进也说。
“当然是先喝我的,不赶快喝会变温哦!”
我凝视着这两杯鸡尾酒。我调的螺丝起子比较白,进也调的则比较澄澈,虽然差异只有那么一点,而进也那杯浮在表面的碎冰块较多,冰块大得像用碎冰机搅过般,至于我调的,液体表面则有一汤匙左右的透明薄片,全部集中在中央。
御堂静香拿起杯子,啜饮了一口。进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喂,我调的酒怎么样?”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鸡尾酒杯那像剃刀般的轻薄杯缘,和她那有着丰满肉质的双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很好喝。”
她放回杯子,再将我调的螺丝起子拿到嘟起的嘴边。当白色液体流进口中的刹那,我的胸口深处窜过一阵痉挛似的感觉。她带着评价似的眼神看着我,笑了,
“这一杯也很好喝。”
“谢谢指教。”
我说道,对她行了一个礼。进也很不满似的说。
“那,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你会选哪一杯?”
“这个嘛……”
她很苦恼似的笑着看着进也。
“如果要立刻畅饮一杯的话,我会选择进也的;如果要慢慢品味,大概会选阿领的。”
她送过来一个“我说得如何?”的眼神。我的脸上可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她很满意似地点点头。
我知道,只是一个实习酒保的我,就算正确地按照酒谱来调酒,也不见得就能调出可口的鸡尾酒。进也所调的螺丝起子掺了很多琴酒,酒精浓度高,如果一口气和冰块一起喝下去的话,口中或许会残留强烈的松果香味吧!?我相信一定有人喜欢这样的口感。但是他并没有充分地摇晃,因此时间一久,味道会跑掉,冰块一溶解之后就会变成水的味道。
而我所调的螺丝起子口感轻爽,丰盈的香味可以持续很久,酒和莱姆汁的比例也恰到好处。不过,要在一瞬间判断出哪一种好喝,那纯粹是饮用者个人的选择和喜好的问题了。
“真没意思。”
进也把抹布丢进流理台,钻过吧台,回到她身边去。我隔着七十公分宽的板子看着国中时代的同学,耳环、戒指、项链……这些在他身上的大量饰品,昂贵得足以买下一辆德国制的轿车,身材在健身房彻底地锻炼过,细细的眉毛描绘得非常对称,彷佛在两层之间放了一面镜子对映而成似的。进也跟打工的我不一样,他是一个耀眼的职业男公关。
人不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没办法掩盖住本性。个性无趣的我所调出来的鸡尾酒,只有无趣而枯燥的味道,而进也的螺丝起子则有着不容人有任何犹疑的快感。当他在展现魅力的时候,就会尽可能地攫获更多的猎物。对他而言,在狩猎的时间带里犹疑是一种浪费吧?
进也坐在板凳上转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御堂静香时而发出笑声,时而把视线飘向我。那深深的笑纹正是年龄的表征,但看起来却是年轻而充满魅力的,我想她大概有四十几岁了吧!?不过看起来却只像三十好几,那挑不出一丝缺点的妆,不禁让我将她和最后离家时母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阿领有女朋友吗?”
我又开始擦起杯子。进也替我回了话。
“没有啦!这家伙个性太阴了。打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只知道念书,满脑子想着一些艰涩的事情,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无趣。当然啦,这不表示他不受女人欢迎。”
她带着笑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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