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次“植树式”的含义我算看出来了。绫乃小姐当时正下决心要丢掉现在的生活——这样解释比较合理。她是想在这校园里,在这从幼儿园到现在,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校舍里留下一些纪念。她大概把自己和帕蒂的故事连在了一起。
那天夜里,我梦见了深黄色的福寿草。有人说“梦里没有颜色”。而我,从童年开始,就老是做一些有颜色的梦。这是无从争辩的事实。因为谁也无法跨入别人的梦乡,绝不可能。
12
这件事决不对任何人说——我这么保证过。但是,我不可能完全的“谁也不说”。理所当然,妈妈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是母亲。她担心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这样一来,我就不可能一点也不透露了。
还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总是能把我从迷雾中引向出口的,毫无疑问是别姬小姐。在早晨上学的汽车里,我对她说起了那些令人不解的文字列。
“江户川乱步的书里,不是写着有‘二钱铜货’的吗?”我说。
“是啊。”
“基本上就像那个样子。”
“——您是说?”别姬小姐问。
“那里面也是用连在一起的汉字作暗号的呀。”
“——是‘陀、无弥佛、南无弥佛’啊。”
汽车开到了赤坂离宫的前面。我让她稍稍停一下车,给她看了我抄下来的像是暗号般的东西。
“——这个‘先安赤胜大胜佛胜,负胜,胜先,赤胜,先安,赤安友安’。我觉得这个一定是一封信。”我说。
“那我们假设就是这样。”别姬小姐回答。
“——这样一来,后面的每个月的预定安排的那张纸里写着的,就应该是解开谜底的钥匙了。有如‘跟着这个读下去’的指引。”
“是啊。”
“但是我就是停在这儿了呀。到底,为什么‘三月’或是‘五月’是钥匙呢,真不明白。比如‘这些月份里共同的东西是什么’呀,我可是苦思冥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呢……”
别姬小姐回答了一声“嗯”,就把便笺还给了我。
“请问我可以开车了吗?”
松开刹车。福特汽车开始慢慢地移动。别姬小姐紧握方向盘,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说:“‘这些月份’里共同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什么?”我问
“‘二钱铜货’里,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所以考虑与‘六’相关联的东西。”别姬小姐说。
“是这样啊。”
是数字。
“例如,可以认为‘三月或五月’的意思不是‘二月或四月或六月’。”别姬小姐又说。
“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再看一遍手里的便笺。
“……大月。”别姬小姐说。
我想,“如果是数字的话……”我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三十一’……”暗号的对象是语言。如果语言里说“三十一”,谁也不会想来想去。
会反射性地认为“三十一文字”的意思。如果这样,多出来的一个字,就是“多余字”的地方。
“……难道是和歌吗?”我不解。
“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前进一步了。”别姬小姐说。
前方渐渐看得见青山口的巨石了。向右转弯不远就是学校了。
“说不定看到了迷宫的出口。”我忽然想,并对这个想法一方面感到略微的兴奋,另一方面嘴上却说:“会是前进吗?和歌,可是比天上的星星的数量还多呢。”
“这倒确实如此……”别姬小姐说,语气里没有一点儿担心。福特汽车慢慢地前行。别姬小姐一边开车驶向正门,一边说:“和歌中用的连接词里,哪一种词汇用得最多,您知道吗?”
“……大概是‘KERI’吧。”
“有道理。”别姬小姐的制服帽稍稍向前倾了倾,像是在点头。
于是,到了学校门口了。
13
我家的园艺师里有个叫阿德的。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德二郎或德松什么的。
在我们学校里也有几个德川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听说她们也时常被朋友叫成“阿德”。这如果发生在江户时代那就真的不得了了。这么叫她们一定会被砍脑袋的。前几天我这样咨询了那位不是德川家的园艺师阿德。
“福寿草这种植物在现在这么冷的季节里移植,能存活吗?”
阿德的那张通红的布满皱纹的脸上下摇了摇说:“没问题。那是种顽强的植物。”
然而,他这样保证以后,又换了种语气说:“啊,但是,如果盆栽的话,根部是被切断的,——嗯,很难说。”他细心地补充道。
这天是星期六,半天就放学了。但是,这样一来我在回家前便想到学校的后院去看看那株花。真遗憾,名字里有福和寿的这株花,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生气耷拉着。我祈祷这并不意味着绫乃小姐的前途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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