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有几只鸟儿在飞翔。是排成队列的大雁。大概,细画的是领队的几只大雁吧。这之后,旅行中雁群延续着。
我指着玻璃鸟儿飞去的方向问:“那边,——是南面吗?”
末黑野先生点点头。
如果是朝着南面飞的话,那一定是从北方飞来的秋天的大雁。
呼呼的风声响起。在没有遮挡的屋顶,更让人感到寒冷。如同有人用冰冷的手指穿过我那暖融融的披肩一直伸进我的脖颈一般。
末黑野先生用目光示意我透过脚下的彩色玻璃,一直往下看。他说道:“这下面一直到底都是挑空的,是建筑物中央位置的中庭。”
听他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大雁图案的意图了。因为,这些彩色玻璃正是想象中的天空。
“这样一来,抬头仰望时,就能看见远方的天空里大雁飞过的景象吧?”
“是的。”
确实很漂亮。那个“眼睛骨碌碌先生”原来想着这样的事情啊。我有点儿意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更加昏暗了。对于彩色玻璃来说,照明效果是必不可缺的。原来如此,像今天这样的黄昏时分,在室内照明的照耀之下看去,也许效果更为美丽。而且,彩色玻璃的下面有很高的距离。
从下面往上看的话,不太能看清楚细微的部位吧。
去年年末的时候,雅吉哥哥的桌上曾经放着一幅智力拼图。完成之后,是一张玛琳·黛德丽的画像。其实彩色玻璃这东西,也像是一幅一片片不厌其烦地拼凑起来的巨大的玻璃智力拼图。那是用铅丝串连起来的。
“……啊。”
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彩色玻璃看时,发现有点奇怪的地方。末黑野先生打趣道:“您发现什么了吗?”
“那个……在那儿,那只大大的大雁的脖子下面……”
在这幅屋顶上的图画里,大雁以外的部分,基本上都描绘着天空和云。就是说,有很多变化微妙的蓝色和白色的玻璃。在接近中央的部分,镶嵌着一块大大的三角形的、接近土耳其石的水粉色的玻璃。在那儿,有一个大概像网球这么大的洞——看上去开着一个洞。
从表面上看,我不觉得这是设计出来的效果。第一,一定会漏雨的。真是奇怪。
“那个是……”
末黑野先生回答了一个谁都知道的答案。
“——是个洞。”
“但是……”
这是一栋刚刚竣工的房子。这里的彩色玻璃也都是新的。为什么要开一个洞呢?
“直到完工庆祝会的那天晚上,还都一切正常呢。——干原那家伙,对这些彩色玻璃的效果喜欢得无与伦比。彩色玻璃是在他的工作室里制作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交货延迟了。工地现场,在开着口的地方放上了一片四棱木材,上面盖上了塑料布,在等着。——真是提心吊胆啊。无论如何,因为那儿是挺醒目的位置嘛。——好不容易,到了庆祝会那天的晚上,总算放进去了。”
“刚刚好……”
“是的,刚刚好来得及。末黑野宅邸,顺利完工。——也能向邀请的客人们炫耀一番了。值得庆祝——本以为会是这样,但是并非如此。”
发生了什么吗?
末黑野先生,仿佛故意要让人等待一下,两手叉腰。高个子的男人,以黄昏昏暗的天空为背景,像影子一样矗立,穿透过彩色玻璃的亮光,从下往上照来。
由于那儿的颇为不同的照明,我好像觉得,挺了不起的。
11
“干原那家伙,竟然彻底胡闹起来了。”
“啊?”
“他说他不满意。说那大雁的彩色玻璃不满意。他说什么‘被催急了,镶嵌进去了一块不满意的玻璃’。——那家伙,在我家里是出入自由的。不仅如此——大概他本人有一半认为,这儿就是他自己的家。完工以后,一直在我的一间客房里住下了。”
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末黑野先生和干原先生的关系是……”
我本意是想说“虽然我并不知道,但一定是什么特殊的关系了”。但我却结结巴巴地只说了一半。很显然,对方察觉了:“以前我也曾经说过,那家伙,是我孩提时代的小尾巴一样的人。小尾巴的意思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切不断的,是孽缘。”
即便如此也不太好——我想。自由随便地在末黑野先生家住下,这算怎么一回事?
“干原先生,他没有家人吗?”
“——他一个人。七、八年前,变成孑然一身的天涯孤客了。”
“——变成了?”
“是啊。”
“出了什么事故了吗?”
“不是。并不是事故什么的。”
末黑野先生很少见地语塞起来。更增添了忧郁。接下去,难道不是应该进到屋里去的时间了吗。末黑野先生继续说。
“——他父亲是被暴徒袭击了。——干原老师是大学的教授。那天他把在同一所大学工作的同事请到家里,要商量一个难题——很难的事情。天色渐晚了,于是他把客人送到门口。——这时,有几个暴徒早已等在门口了。他们拿着日本刀不由分说地刺了过来。与其被刀砍,被刀刺的危险性更高。无疑这些人是带着杀机来的,所以他们两人都没有被抢救过来。——干原那时不在家里。这成了他一生悲痛的种子。但如果当时他在家的话,一定也没命了。但是,当时他的妹妹在家。——他妹妹,……并不是平常人的身体。”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北村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