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安静。”他低声对贾克说,“知道为什么吗?他们的挫败感刚发泄掉。但后面会积攒起来的,下一次,受害人就会是——你和我。”
“很有可能。”贾克同意道。
“那你的越狱计划呢?”戈迪厄斯催促道,“还会继续吗?”
“你要是想的话就继续吧。”贾克说,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戈迪厄斯盯着贾克,想要弄明白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说正经的,我可告诉你:我们必须得离开这儿。他们已经越界了!下一个轮到的就会是我们!不过你不需要你的窗户吗?那个玻璃块?”
贾克摇了摇头,“无所谓。”他说。如今,他的感觉只剩下悲哀。而悲哀,就像当初氧含量下降到危险水平时的那种可怕而难受的感觉一样,深深地笼罩了他的灵魂,让他无法自拔。
“别扯东扯西的,那块玻璃你可是抛光了很久呢!”戈迪厄斯催逼道,“是障眼法吗?那样的话倒是聪明!让他们摸不着头脑。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再不告诉我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
“全都是障眼法,小戈。”贾克说,“根本就没有越狱计划。从来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从这种监狱里逃出去呢?全都是为了消磨时间,直到公司派船过来,消磨掉这十年,或者公司决定的任何时间。”
戈迪厄斯盯着贾克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不相信他的话,“当然!”他说,“你说是就是吧。”
“我不是政治犯。”贾克说,“我知道你是这么认为的,你的结论太武断了。我从没说过我是,而且事实上我也不是。我被关在这儿是因为当局认错人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错误,迟早都会发现的。他们想要判我的那个罪名可比政治犯要严重得多。严重得多。他们来接你们的时候,就是我完蛋的时候。”
“你是无辜的吗?”戈迪厄斯喘了口气,睁大了眼睛。
“恰恰相反。”贾克说,“事实上,我犯的罪判十一年太轻了。他们会发觉我的真实身份的。等到那时候,我想他们肯定会立刻派艘船过来接我——我可丝毫都没有炫耀的意思;这只是个简单的事实而已。我不知道这对你们其他人来说会意味着什么——也许他们会把你们重新密封起来,让你们服完刑期吧。也许他们会把你们也带回去,保释,谁知道呢。恐怕我也不想关心这些;因为只要他们回来接我,不管是在不远的将来还是在刑期结束的时候,对我来说情况都会变得更糟。还不止那些——嗯,他们还有其他逮捕我的理由。把我关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自己手里有什么牌。所以,我才到了这儿。但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我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戈迪厄斯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我真是个傻子。”他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一直以来,你一直在说你要离开。但你的意思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离开,对不对!你所谓的离开——指的是……自杀。你要杀死自己!”
贾克看着那张松松垮垮的大脸,“根据你的说法,我们俩应该都不用操心自杀。”他说,“反正他们三个怎么也会干掉我们。”
戈迪厄斯大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他的脸上只剩下极大的悲哀,“没有发觉你的意思,我真是蠢到家了。”他哀叹道,“看来是我太想要逃离这里了,所以才什么话都愿意相信。”
贾克笑了笑,“好好忍受你的刑期吧。”他说,“公司的船会来接你走的。至少你还有那个可以指望!”
总的来说,拉米306上还是很冷的,飞溅的血液不会腐败;但聚变电池和灯柱附近就不同了,血污都结成了块,散发着恶臭。马利特命令戈迪厄斯和贾克去把那些臭烘烘的东西都清理掉,但那种气味却怎么也除不掉。
差不多是时候了,差不多是时候了,贾克已经习惯了那种“暴风雨前”的心理状态。基本上习惯了。奇怪的是,尽管这个词包含着总体了断的意思,但却似乎无法表示那种状态。
不过,确实是时候了,自然而然,不紧不慢,就像机器的零件组装完毕,就像所有的拼图都拼到了一起,揭示深奥秘密的那辉煌时刻到了。
无论如何,是时候了。
达维德与马利特还在挖掘,就在通道的另一端。莫在自己的屋子里;贾克和戈迪厄斯在主洞穴。看到探出头的莫,贾克一眼就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想要找人发泄。
“来吧,没腿仔。”他命令道,“我的仓室。我可不想让神之子看着。”
有个东西凝结在了贾克的精神深处,说是冒出来更确切些。就像最后一根稻草的感觉。但稻草并没有压垮什么,而是让所有零件都各就各位。毕竟,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当然,还不到十一年,但确实已经很久了。他一边跟着莫飘了过去,飘进那间石屋,一边从头发中解出一个玻璃碎片。手指间,他的头发蓬乱而充满油污,就像章鱼触手一样纠结。
匣子里有什么?
怀疑。
怀疑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
死亡就是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死亡给不朽而按部就班的宇宙带来了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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