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波驻足转身,用细长犀利的三白眼,瞟着颚十郎道:“我要说的不是别的,仅仅是几句忠告。劳烦你一路走到这里了。”
阿古十郎拿手掌摸着下巴,也不顶撞藤波,只顺着他的话,含糊应道:“哦,费心费心。”
藤波绷紧了脸,问道:“仙波,你在番奉行所里是什么职位?”
“哎,您也知道,我乃是例缲方兼撰要方,就是个成天跟纸虫和旧书录,打交道的小吏。哎呀,说来真是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调查刑律的判决前例,才是你的工作吧?那么,你就好好查你的旧账,少多管闲事。”
“那是,那是,感谢您的忠告。我会注意的。”
藤波轻轻咬了咬牙,挤出一句:“嗯,看着呆蠢,倒还听活,以后多加注意。”
颚十郎彬彬有礼地作揖道:我记下了,您要说的都说完了?要是没别的事,恕我先行……”
“等一等,别怕嘛,话还没说完呢。”
“哦。”阿古十郎脚步一错。
“之前堺屋的事,你似乎也有参与。不过很遗憾,此案一定会翻案,我证据都找好了。”
颚十郎稍稍正色道:“什么参与、堺屋,到底怎么回事?您这话我可真……”
肥千一直绷着苦脸站在一边,这时突然站到藤波前面,插嘴道:“什么?少装蒜,少瞧不起人!……长成你这个样子,就不该出来在城内转悠!……老大,您不觉得他看着怪恶心的吗?我每次看过这家伙的脸,当天晚上做梦,一定会梦到葫芦提!……”
藤波咧开薄嘴唇,微微露出白牙,嘲笑道:“就是,这脸长得真够奇异,碍眼啊。”
颚十郎慢慢踏出一步,怔怔地瞪着藤波,好像要用视线在他脸上开个洞似的,之后突然开口说道:我说句不相关的话,藤波先生。以前我喜欢一个姑娘,爱得死去活来。她家的家纹很少见,是二盖龟的图案。我看您和服帷子上印的,也是二盖龟,不觉心头一暖,便没了出刀砍您的心气,今天就放您一马吧。”
颚十郎甩了甩袖子,转身往回走。藤波和千太对视一眼,嗤嗤地笑道:“什么呀,莫名其妙。咱们也回了吧。”
两人正转身往反方向走,准备回去。在他们迈步的瞬间,藤波的背后传来一声出刀厉喝,随后是一声送刀回鞘的金属音。
“竞敢动手!……”藤波猛地转过身来,条件反射似的正要抽刀,却见颚十郎袖手怀中,在十米开外慢慢踱步。
“什么呀,真没骨气。”肥千故意嚷嚷道,“我听说有人只要听到‘下巴’,便要挥刀砍人,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他边说边跟在藤波身后准备离开,突然“哇”的叫出声来,“老大!……”
“干什么呀,怪吵的慌。”
“背……背后,你背后的家纹被整个割去了,皮肉都露出来啦!”
“哎?……”只见藤波那件和服帷子的家纹,被整个镂空了,留下一个大洞,却未伤一丝皮毛。
两人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对视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原本四下无人的杉树林中,突然有一大群人齐齐狂笑。往林间一瞧,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林中竞如乌云一般,涌出了五十多个马夫、轿夫和杂工。
老鼠
仙波阿古十郎一走进番组的审判室,就看到舅舅庄兵卫和痩松五郎两人,正在敞开的花棂窗下欢然谈笑。
庄兵卫见是颚十郎,登时像往常那样,稍稍板起脸道:“哟,浪荡子来了。我告诉你,阿古十郎,就你窝在杂工宿舍这阵子,世道可变了不少。别杵在那儿,过来坐吧,听我们说说立大功的事。”
颚十郎还是一脸悠闲地应声道:“是吗,这样的好事,我一定洗耳恭听。最近我钱财见底,此事对我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呀。”说着走到舅舅身边,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问道,“舅舅,到底是什么事,莫不是堺屋的案子吧?”
庄兵卫大惊道:“你小子,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应该还没传开……”
“您这么想,可是大错特错了。虽说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这件事就是传进了我阿古十郎的耳朵里。所谓越保密的消息,就越容易走漏,说的就是这种事吧。”
瘦松跪着往前挪了一步,说道:“阿古十郎,这回可没有你发挥的机会了。事情是这样的,上个月的最后一天,传马町的堺屋,有人闹霍乱,主人嘉兵卫、大掌柜鹤吉和长女三人,都是剧烈呕吐,严重腹泻,最后不治身亡。那天正好是每月交接班的最后一天,南番奉行所那边来的是肥仔千太,他一脸傲气地随便瞧了几眼,便说这准是霍乱,说完就走了。第二天轮到我们当班,所以,南番奉行所草草地将这案子丢给我们。我们接过来仔细一想,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颚十郎心不在焉地问道:“哦?什么地方蹊跷呀?”
“您听我说嘛,这堺屋每次都是六口人一起吃饭,他们是:大当家嘉兵卫和他的大女儿阿绢、小女儿小夜子,大掌柜鹤吉,二掌祀忠助和忠助的弟弟市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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