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日语“忠”字和老鼠叫的拟声词的发音相同,都是“咯唧唧”、“咯唧唧”。
阿古十郎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误食者身上会出现红斑,表情呆滞,手足僵直,口说浑话。腹泻拉出的粪便,色如淘米水,口中呕出褐色胆汁。人还没断气,脉先摸不出了。不论哪项症状,都和霍乱一模一样。就在十来天前,砂村有个孩子,误食了掺有这种毒鼠药的年糕。为孩子诊断的,是个刚入行的年轻医生。因为这毒发的症状,与霍乱太过相似,那位医生也十分震惊。这件事是我躺在杂工宿舍时,偶然听到的。”
颚十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没去过堺屋,可就算不特意走一趟,稍稍推理,便也将这案子的个中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说的这些,从头到尾都是我的推测,这么说来,听起来有些傲慢,可是,我只怕我的推测与事实,绝无半分偏差。我想,堺屋必定是买了石见银山的毒鼠药。大家都知道,老鼠药是装在文蛤壳里卖的,而厨工定是将那老鼠药,放在了炉灶附近的柜子上。谁知这柜子附近有个老鼠洞——您若不信,不妨亲往那里查看,那柜子里一定有老鼠洞。说到这里,后面的发展便清清楚楚,无须多言了。
“说到这次悲剧的原因,追根到底,是因为老鼠进出橱柜,将装有毒鼠药的文蛤贝壳踢落。这柜子在灶头附近,边上正好放着水盆,里面装着晚饭用来煮汤的文蛤。厨工准备晚饭时,看到有一只文蛤掉在盆外,随口说:‘哎呀,这里还有只文蛤。’这灶头处有些昏暗,厨工也没多想,便将拿装着鼠药的文蛤,随手放进了锅中。你们快去堺屋把‘吱助’捉拿归案吧,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怕要给人家溜走喽。”
颚十郎走进自己的督导——庄兵卫的独生女儿——花世的房间,花世正担心这次事情的进展,在房中等他。堺屋的小女儿小夜子,给花世寄来了一封长信。
信写在印着红梅的薄和纸上。那封用漂亮字迹写成的信里,反反复复只说了一件事——忠助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颚十郎看完信,吐着烟圈道:“其实我去吟味房间,见舅舅和瘦松前,先去扬屋①找忠助聊了。他像念经一般,反复说人是他杀的。他说,自己曾不时地想,要是大当家和鹤吉他们都死了,世上只剩下小夜子和自己,那该有多好啊。一定是自己的这一邪念成真,才闹出这样的事来,如此想来,这次的事件与自己动手杀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仔细观察忠助的表情,觉得他眼神清澈,表情有些腼腆,只看一眼,便知这家伙没有杀人。”
①关押犯人的地方。
“那之后藤波他们怎么样了?”
“藤波和肥仔千太去了堺屋,发现厨房的柜子里,果然有老鼠洞,不久便得出了与我相同的结论。哼哼,这次我们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藤波他去堺屋实地考察,而我只是躺在家里推断罢了。”
第三人
左撇子
“哟,来得不巧,打扰您看书了。”
“嗯?……”
藤波应声抬头,脸色发青,鬓角稀疏,缓缓扭头道:“哦,千太啊,快别在那儿弓着腰,到这边坐吧。”
“没打扰到您吗?”
“哪里,我只是打发时间,才胡乱地翻了翻净琉璃戏,反正看了也学不会,正想找个人聊聊天呢。”
“好,那就失礼啦。”肥千撩起和服下摆,挪过肥硕的身子,到藤波身边坐好,“衙门里清净得很,好事好事。”
藤波苦笑道:“哎,你这话说得……木屐店见到下雨便笑说是好天气①。我们一忙,可不见得是好事了。”
①日本人以前将木屐当做雨鞋穿。
“嘿嘿,您说的是。最近确实太闲,身子骨都要散了。”
“你看看,捕快和侍卫们一起,在衙门里读《菜根谭》呢,这可真叫悠闲。”
藤波说罢,抿起那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嘴唇,阴沉一笑,将小书桌推开,招呼人上酒,转而对肥千道:“好久没和你在宅邸里对酌了,今天就好好放松放松吧。”
藤波一年里,心情好的日子屈指可数,今天正巧他兴致极高。肥千有些吃惊,一脸不安、扭扭捏捏地搓着手应道:“嘿嘿,这真是劳烦您招待了。”忽然想起一事,用手一拍膝盖,“对了,老大,清元千贺春死了!……”
“哦,几时的事?”
“我是在两刻钟前刚知道的。我在半路上看到,路口那里吵吵嚷嚷的,就走过去张望了一下。”
“是嘛,她的命可硬得很,可不像是这么容易死的人……”
“她坐在长方火盆边,看样子像是一个人,自饮自酌时突然暴毙了。且她应是要弹琴,三味线正放在膝边,手里还拿着拨片,就这么靠在火盆边。那死相真如睡着了一般。”
“嗯,大夫怎么说的?”藤波低着头问。
“说她不是中风,就是早打肩①了。她嗜酒如命,自该落得如此下场。大夫推测她是在一瞬间,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了。若有人立刻帮她割开肩膀,放出淤积的瘀血,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可是她运气不好,正巧孤身一人,也就没机会了。这死法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果,乃是平时斑斑恶迹的报应呀,真真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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