颚十郎带着藤波离开马厩,绕到射箭场墙边的空地上,突然驻足,指着一棵蟠曲高大的老松树的枝梢,扭头对藤波道:“芳太郎的纸鸢不是暗号的证据,就在那儿呢。他的纸鸢没哟被雁木缠住,让人取走,您看,就挂在树枝上呢。”
顺着阿古十郎指的方向,抬头一看,老松枝头确实挂了一只白底上印着两道红杠的丹后纹剑形纸鸾,纸色尚新,正在风中摇晃。
“怎么样,从金座的高墙里面,是看不到这棵松树的。芳太郎以为:自己的纸鸢和平时一样,又被老鹰组的人抢去了,其实并没有这回事。咱们根本不用将那纸鸢取下来,查看上面到底有没有纸条。哪怕真有纸条,只要芳太郎的纸鸢挂在这里,其同伙便是没有拿到暗号。可您也知道,运石船还是出动了。我照此推断,才说芳太郎的纸鸢并非暗号。换句话说,这暗号肯定是在芳太郎放纸鸢前,就已经发出了。怎么样,您同意吗?”颚十郎好像逗弄人似的,故意抬了抬下巴,“所谓天道真是妙不可言。这两、三日来,风一直朝一个方向吹,完全是天意。既然芳太郎在金座放的纸鸢,会掉在这里,那落在隔壁马厩的提灯纸鸢,也极有可能是从金座放飞的,这种推断并不牵强。”
藤波看着阿古十郎手指的方向,一脸不可思议。
颚十郎说到这里,突然正色道:“其实自打案发以来,我就一直去一之桥边的二番原边放纸鸢,一边思考着案情。放纸鸢其实非常有趣,在这期间,我意外地察觉到一件怪事。方才我也说过,这并非是邀功或是和您一争高下,仅仅是我个人的消遣。我这就打算展示给您瞧瞧,事情到底奇怪在哪里。您若不嫌弃,请和我一同去金座走一趟吧。”
藤波紧咬牙关,眼望他方,最后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低哼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鸦和鹰
颚十郎拿着乌鸦纸鸢和线轴,走出松平越前守宅邸侧门,慢悠悠地过了常盘桥。一下桥便是金座的侧围墙。
隔着围墙,能看到金座宅邸的屋顶。里边一如往常,空地上方飘浮着十二三只纸鸢。
颚十郎有些轻蔑地用下巴指指那片天,说道:“您看,他们还在放纸鸢呢,我以前不知道,原来这金座的乌鸦组,和小田原町的老鹰组,在下町一带非常有名,还有人专门从山手地区赶到这里来,观赏这两组的纸鸢合战。”
藤波有些无精打采地应道:“嗯,是啊!……”
颚十郎兴致盎然,边喊边追视着乌鸦纸鸢,高声说道:“再过一小会儿,对面小田原町的老鹰纸鸢就会过来,到这里大战一场。我们就在这里看吧。不过,单这么傻看也怪无聊的,幸好我带了纸鸢来,就在这墙外放一放。怎么样,藤波先生,要不然您也试试?看着纸鸢乘风而起,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心胸变得阔达,非常愉快。”
藤波急躁地道:“你想放纸鸢只管放,方才那案子才说到一半。到底要给我看什么怪事?”
颚十郎微微一笑,说道:“好嘞,您可慢慢瞧好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先看看我的纸鸢吧。仙波阿古十郎这就要放纸鸢了!……此乃神田小川町贩八家的纸鸢,这就同老鹰一决高下。”
阿古十郎说着,一边哼着三味线的小曲,灵巧地解开风筝线,让纸鸢乘风升上高空。他的乌鸦纸鸢开始贴着地面飞,差点掉进墙角边的水沟,不过,颚十郎看准时机扯线,纸鸢往侧面一偏,很快便开始爬高。在风筝线的操作下,乌鸦纸鸢的黑翼,在日光下泛着银光,真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不断上升。
仙波阿古十郎一面放着风筝线,一面扭头对藤波说道:“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错吧。看它迎着阳光在空中飞舞,真如活物一般。只要捏着这风筝线,就能感受到纸鸢在高空中的震颤,相当痛快。”他指了指自己的乌鸦纸鸢,和金座里放的乌鸦纸鸢,“藤波先生,我的乌鸦纸鸢能飞那么高,可金座里的乌鸦纸鸢不知为何,都只在屋顶附近盘旋。若有十只纸鸢,则十只都是这般低空盘旋,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藤波冷冷道:“这和纸鸢的做工与大小有关,风筝线的绑法和放纸鸢的手法也不尽同,并不是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
“哟,是吗,那就先当是这么回事吧!……”说话之间,颚十郎突然大喊起来,“哦!来了来了!……小田原町那边放起了三只老鹰纸鸢。纸鸢合战终于要开打了!……”
只见从小田原町方向,升起了三只比乌鸦纸鸢大两倍的老鹰纸鸢。那翅膀上的羽毛纹路,是用银泥画的,在空中闪闪发光。它们毫不客气地朝金座上空袭来,逮住一只乌鸦纸鸢,便用自带的雁木割起风筝线。
乌鸦纸鸢也不甘示弱,从三个方向攻击老鹰纸鸢。开始时因为以多打少,老鹰纸鸢一时处于劣势,可是,它们利用身形巨大的优势,硬生生地将乌鸦纸鸢,一只一只用雁木割去,往小田原町方向撤退。正当大家以为,老鹰纸鸢要收队时,却又升起三只新的老鹰,再次朝金座方向袭来。
颚十郎拍手道:“这下有意思了,我也前去参战吧。”说罢一扯风筝线,他那只乌鸦纸鸯便调转方向,往金座上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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