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事的,你刚刚的话我并没在意。”
在大家再次陷入沉默了一阵后,迈克终于出现了。他问了跟弟弟妹妹一样的问题,珍妮把向迈克解释现状的任务留给了道恩和保罗。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时医生过来了,他们这才撒手。
“斯莱特夫人,我们把您丈夫转移到普通病房了,没问题吧?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单人病房了。”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能探望他吗?”珍妮问道,她伸手握住了道恩的手。
“可以,我带你们去吧。只要保持安静的话,你们想待多久都行,但我建议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我已经用药让他进入昏睡的状态,这样有利于他的恢复。我们实在不希望他这时醒来,烦躁不安只会给身体造成更多的损害。”
“我们理解的,医生。”保罗谢过医生后,快步走向走廊另一头的电梯。
其他家庭成员也紧随其后,搭乘电梯来到三楼比尔的病房。当道恩看到她父亲躺在病床上时,她倒吸了口冷气,痛哭流涕起来。保罗和迈克都沉默地站着,只剩下珍妮慢慢靠近病床。她轻柔地吻了丈夫的脸颊,比尔下巴上的胡茬摩擦着她的肌肤,这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轻声对比尔说:“亲爱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啊。”这些话差点卡在她的喉咙里。所幸孩子们只是单纯地以为她是在强忍泪水,可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在与施暴者靠得如此近,她需要努力抑制自己,才能不表现出恐惧。万一他醒了怎么办?万一他告诉孩子们当时我袖手旁观,任由他就这么咽气,那怎么办?
一直站着的保罗拉过一张椅子,温柔地安抚珍妮坐下。珍妮看着几个被她视若珍宝的孩子们逐一走近比尔,亲昵地吻着比尔的额头和脸颊,祈祷他能安然无恙。孩子们的爱意让珍妮热泪盈眶,她的喉头似乎哽咽得更加厉害了。珍妮忍不住设想,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是她,那孩子们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不过这个可笑的假设才刚浮现在脑海里,就被珍妮否定了。
事实证明,接下来的一小时,是珍妮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小时。最后,大家商量决定先各自回家,第二天再回来照顾父亲。他们离开之前,一个接一个的亲吻父亲,小声祝福他,此情此景让珍妮又一次感到非常痛苦。临走时,护士把比尔的私人物品连同钱包一起交给了珍妮。
保罗贴心地想载珍妮回家,甚至愿意当天晚上住在客房,好陪陪她。但是珍妮巴不得可以赶快独处,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说好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左右载她回医院之后,保罗才不情愿地离开了。
“晚安,亲爱的,谢谢你做的一切。”珍妮站在前门朝保罗挥挥手,目送他驾车离开后,关上了家门。她疲惫不堪地靠在门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现在该做什么呢?要庆祝一下吗?这肯定不合时宜,而且直到厄运真的降临在比尔头上,她可不想做出让这好事不灵验的举动。这时,她突然想起来,比尔的钱包就在她手上。她打开钱包,瘫倒在墙边。这里至少有500英镑呢。珍妮挺直身子,耸了耸肩,除了花钱之外,她现在还能干什么呢?
趁着自己刚恢复了自由身,珍妮走进厨房,想要把比尔之前禁止的事情全部做一遍。尽管已经和孩子们一起吃饱喝足了,但她还是渴望能好好地利用比尔缺席的这段时间。所以,闪现在珍妮脑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荡冰箱。她扯下一只大火鸡翅膀,像是好几个月没吃过像样的饭一样,狼吞虎咽地啃着鸡翅。不过说实话,除了圣诞晚宴之外,她的确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就算当天晚上会增重十磅,珍妮也完全不在乎。反正没人管她,她下定决心要把肚子填得满满的。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的就是:一旦比尔活下来,她几天之内就又要开始饿肚子了。到那时,比尔肯定会二话不说地就做出这种事情。
珍妮一只手上还抓着鸡翅,另一只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橱柜,取出一个水晶玻璃酒杯。她折回走廊,在楼梯底下的橱柜里,找到了比尔秘密藏起来的酒。她拿出一瓶昂贵的麦芽威士忌,倒了半杯,然后用手背抹掉嘴上的油,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琥珀色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难以下咽,珍妮几乎忍不住想把酒吐出来。但内心深处的反抗却迫使她咽下了这口烈酒。要是几年前,她能用这种反抗的勇气来面对比尔,那么她的生活,全家人的生活肯定都会大有不同。也许他们小房子的每一间屋子里都会洋溢着幸福和欢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斥着挥散不去的仇恨了。
她一口灌下了杯子里的余酒,几乎立刻就尝到了这愚蠢举动所带来的后果。珍妮冲到饭桌旁坐下,祈求眼前的屋子不要再这么翻来覆去地旋转了。她笑了,捧腹大笑,她已经好几年都没这样笑过了。虽然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和儿孙们有说有笑,但完全比不上现在来得痛快。她甚至担心,如果医院里有人听到这疯狂的笑声,大概会把自己关起来吧。他们会根据《精神健康法案》把她隔离的。
这么多年来,珍妮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她终于可以不用听从比尔的命令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珍妮怀疑,这种感觉不过是酒精作祟。现在比尔生死未卜,她还不能这么快就改变举止。哪怕只是为了做给人看,她也不能这么做。不管这诱惑有多强烈,她都一定要保持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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