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平道:“你在说谎。你大概还不知道,甘茂在宴会开始后不久就回来了这里,他应该并不知道张仪正被严刑拷打的事情。”
卓然显然没有料到,“啊”了一声,又解释道:“他是听人说的。”
孟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甘茂急于逃出昭府,很可能跟和氏璧失窃有关?”卓然愣了一愣,仔细回想了半天,这才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到他身上有和氏璧。况且就算他假扮了我,出大门时一样要被卫士搜身,不可能带着玉璧出去的。”
媭芈匆匆赶来,道:“甘茂床下也有一条地道,尚未挖成。”
孟说道:“来人,先把卓然关起来,等逮到赵国太子再一并处置。全城通缉甘茂。”
回来甘茂房中,果然看到床下也有一个洞口,但却不是通向厅堂方向,而是朝东伸向府外,才刚刚挖了一小段,不足十余尺。大约甘茂没有料到孟说接管昭府宿卫后,会按照王宫的那一套法子来,不仅进来难,出去更不容易,所以临时决定再挖一条预备逃离用的。但凤凰山一带居住的都是王公贵族,每一户宅邸规模不小,距离居室最近的也是一里之外的大道,而且是交通要道,成日车水马龙,根本不可能在下面挖一条地道而不被人发现,遂干脆放弃。
屈平道:“看来甘茂就是筼筜在昭府中的同党了。”召来管家一问,果然得知筼筜化名阿四,正是甘茂介绍进来的佣工。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人人争相往宴会厅观看和氏璧时,甘茂却要独自留在住处,他是要接应从地道逃出的筼筜。如此,筼筜那句说漏了嘴的“多此一举”也就解释得通了,甘茂在宴会厅晃过一圈后,就出来将自己的黑牌交给了筼筜,好让他进堂行事。筼筜不知道因什么缘故怀恨另一名舍人张仪,顺手用自己滚过灶灰的黄腰牌换走了张仪的黑腰牌。顺利盗取和氏璧后,筼筜自地道逃走,从张仪床下的地道口出来,再将甘茂的腰牌还给了他。
孟说道:“我们先后怀疑过不少人,江南君田忌,赵国太子赵雍等,这些人有权有势,觊觎和氏璧倒也在情理之中。但甘茂不过是一个下等门客,有什么能力染指和氏璧呢?”屈平道:“甘茂不是蔡国公子么?蔡国被楚国灭掉,也许他想报复楚国。”
孟说道:“他有动机,这我知道。我说的是能力,像筼筜这样的人,独来独往惯了,这次怎么会选一个下等门客来做同伙呢?”
屈平道:“也许筼筜知道甘茂心怀不轨,是最好的同伙。”孟说道:“可这实在不符合筼筜的作风。”
南杉道:“宫正君说的不错。从整件事看来,即使没有甘茂的协助,筼筜一个人也能盗取和氏璧。他虽然是靠甘茂的黑牌进入宴会厅,可他不也一样轻松盗取了张仪的腰牌么?”
孟说道:“对,我正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件事倒更像是甘茂雇用了筼筜来为他盗取和氏璧。他有动机自不必多说,我奇怪的是,他本人如此穷困潦倒,能用什么打动筼筜这样的人为他所用呢?”
屈平道:“会不会是甘茂设法去除了筼筜脸上的墨字?”孟说道:“这倒是有可能。”
媭芈道:“我知道甘茂是用什么打动了筼筜。”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真是看错了他,我早该怀疑到他的。”
屈平愕然道:“姊姊为何这样说?甘茂到底用什么打动了筼筜?”媭芈道:“随侯珠。”
天下能与和氏璧相提并论的奇珍唯有随侯珠。如果甘茂有随侯珠在手,相信不止是筼筜,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为他所用。
媭芈最初认识甘茂,正是因为那桩随妪当街被抢包袱的案子。她本来也想不到甘茂跟随侯珠失窃有牵连,但惊见有如此多的证据表明这个男子心计深沉时,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起与他有关的过往来。那被认定盗窃了随侯珠的盗贼莫陵被拷打得奄奄一息时,当面恳求她道:“姑娘聪明伶俐,为我生平所见,我求你看在我们本是同姓的分上,查明真相。”又道:“我最终会被大司败拷打至死,但就算我死了,也请姑娘到我坟前告诉我真相。”她虽答应了他,那不过是看在他是阳城君后人的分上,并不真的如何相信他的话。随着莫陵被酷刑折磨致死,随侯珠从此下落不明,成为一桩悬案。
其实真正的盗贼一直就在她身边,那就是甘茂。原因很简单——包袱从离开随妪后,只经过莫陵和甘茂二人之手。如果莫陵没有拿走随侯珠,那么一定是甘茂。事实上,莫陵夺走包袱后一路奔逃,很快被甘茂追上,随即被捕,身上并未搜出财物。他也一再声称只是临时起意,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抢的是随妪。如果真是甘茂趁与莫陵扭打之际暗中取走了随侯珠,那么他一定是事先知道的。至于他所谓的见义勇为,也就相当可疑了。他大概是一直尾随在随妪身后,伺机夺走随侯珠,不料平地冒出个莫陵来,抢先下了手,才不得不充当侠士去追赶盗贼,如此心机,可惊可怖。而她居然一度与这个人走得极近,居然一再为他辩护。如果当日不是她正好路过,想出赛跑的法子为甘茂解了围,那么太伯屈盖一定也会搜查甘茂的身上,必然会找到随侯珠,那么之后的事大概也就不会发生了。她那被全城人称颂的赛跑的法子,其实是帮了倒忙。这是冥冥中的天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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