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跟那是一样的意思,”我说,“宿命是为魔法宝剑那种书里的人物准备的,有很多胡扯的成分。我在这儿是因为我爷爷在他死前的十秒咕哝了一些和你们的岛有关的事——就这样。这只是一个意外。我很高兴他说了,但他当时精神恍惚,很容易就背出份杂货清单。”
“可他没那么做。”她说。
我叹了口气,被激怒了:“如果我们去寻找时光圈,你们想依靠我远离恶魔的伤害,而我反而害你们被杀,那也是宿命吗?”
她皱起眉头,把我的胳膊放回到我腿上。“我没说宿命,”她再次说道,“我所相信的是,人生中的大事不存在意外。万事皆有因。你在这儿也有它的理由——不是为了失败和送死。”
我没心思继续争论。“好吧,”我说,“我并不认为你是对的,但我的确希望你是对的。”刚才对她的呵斥令我感觉很糟,但我又冷又怕,心有防御。我的感觉时好时坏,时而恐惧,时而又有信心——然而目前在我心里,恐惧与信心的比率,就像三比一那样,恐惧明显更胜一筹。每当被恐惧笼罩,那感觉就像要被迫出演一个我并不想扮演的角色,在一场还没人能看清全局的战争中自愿担当起最前线的职责。“宿命”听起来义不容辞,而我如果被迫卷入这场与一大批噩梦般的鬼魅抗衡的战役中,那也得是我自己的选择才行。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我同意和这些异能儿童一起进入未知世界航行的时候,我已经作出了选择。如果深究自己的内心,说我不想扮演那样的角色,也并非事实。真的,从小我就一直梦想这样的冒险。回溯过去,我曾相信宿命,我那颗幼小心脏的每个部分、每根纤维都绝对地相信。聆听爷爷那些离奇的故事时,我感觉它就像是我胸中的渴望。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现在的义不容辞,在当初却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有一天我会逃离我的小镇去过不寻常的生活,像他一样;有一天,像波特曼爷爷一样,我会做些有意义的事。他曾对我说:“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雅各布,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像你吗?”我就问他。
“比我更好。”他回答。
我那时候相信他,现在依然想相信。但随着我了解有关他的事越多,他的影子也变得越长,我能和他一样不凡的可能性看起来就越小,甚至也许连尝试一下都是自取灭亡。当我想象自己尝试和爷爷一样,关于爸爸的思绪就会爬进脑海——我可怜的爸爸眼看要被彻底摧毁——在我把那些思绪赶出脑海之前,我想不通一个伟大的人怎么能对爱他的人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我开始发抖。“你很冷,”艾玛说,“让我把没做完的事做完吧。”她抓起我另一只胳膊用呼出的气息从头到尾亲吻它,这几乎超越了我能应付的范围。当呼到我的肩膀时,她没有把我的胳膊放回我腿上,而是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抬起另一只胳膊,同样揽住她的脖子,她也用双臂环抱住我,我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艾玛非常轻地说:“我希望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真高兴你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如果你离开,我不知自己会怎么办。我怕我一点也不会好。”
我想过回去。有一瞬间我真的试图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画面,如果我想办法划着其中一艘船回到岛上,然后回家,会是什么样。
但我不能那么做。无法想象。
我低声说:“我怎么能呢?”
“当佩里格林女士再变回人形,她能把你送回去。如果你想的话。”
我的问题与“物流”无关。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怎么能离开你呢?但那些话不可言表,不知怎么说出口。于是我把它们藏在心里,转而亲吻了她。
这一次是艾玛呼吸急促。她抬手靠近我的脸颊,只因为羞于触碰又停了下来。热浪从她手中发散出来。
“摸摸我。”我说。
“我不想烧伤你。”她说,而我胸中一阵骤然而来的火花却说我不在乎,于是我抓起她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们两人都倒抽一口气。我感觉很烫,但没有离开,是因为害怕她不再触碰我而不敢离开。然后我们的嘴唇再次碰到一起,亲吻着,她散发出的非凡暖流从我身上穿过。
我不禁闭上双眼。世界就这样消失了。
夜雾中,即便身体寒冷,我也感觉不到;即便海浪咆哮,我也听不见;即便我身下的岩石尖锐粗糙,我也没有觉察。任何外物都不能令我分心。
而后黑暗中回荡起一声巨响,但我无暇顾及——无法让自己离开艾玛——直到声音大了一倍,又有金属般尖利的可怕噪音随之而来,一束刺眼的光从我们头顶扫过,终于,我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了。
是灯塔,我想,灯塔正倒进海里。但灯塔只是远处的一个小点,不是太阳光般明亮的一束,而且它的光只来自一个方向,也不会前前后后地搜寻。
根本不是灯塔。是探照灯,灯光从水中向岸边靠近。
那是潜艇上的探照灯。
在恐惧感袭来的那个瞬间,双腿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我的眼睛和耳朵告诉我潜艇离岸边不远,金属野兽正从海中升起,海水在它两侧急速流动,人们从敞开的舱口涌上甲板,叫喊着,操控灯光的大炮对准我们。而后双腿终于接收到大脑传来的刺激,我们脚下一滑,掉下岩石拼了命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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