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屋女孩_兰萨姆·里格斯【两部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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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了一个专业术语来定义我的病情:应激反应过度。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儿。”妈妈说。戈兰医生的诊断让她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不管我得的是什么病,听起来都比“疯了”这个词让她觉得舒服一些。

  尽管不再相信有恶魔,可我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夜里还是噩梦不断,白天则焦躁不安,疑神疑鬼,甚至无法与人正常交往。爸爸妈妈不得不请了个家庭教师,我不用再走读了。最后,他们还让我退出了“小额援助”项目,因为修养身体是我当下唯一的“工作”。

  很快,我决定连这个“工作”也不干了。因为在我的情况稍稍好转了一些之后,戈兰医生所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开药方了。

  “还做噩梦?这种药就是专门对付它的。在校车上觉得心慌?这个应该有效。还是睡不着啊?把这个按时按量服下,保准你能入睡……”他说。

  服药后,我很快发胖,反应变得迟钝;可是我精神上的痛苦并没有减轻,每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我开始向戈兰医生撒谎。尽管脸上天天挂着眼袋,尽管听到突然的响声还是会像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但我依旧尽量装出一副恢复得差不多的样子。我编造梦境,尽量把梦里的情景说得平淡、简单,和正常人所做的梦一样,比如梦见在牙科诊所,梦见自己飞起来了,梦见自己赤身裸体出现在学校里……

  他打断我,问道:“梦到怪物了吗?”

  我耸耸肩说:“连根毛都没见着。可能我已经痊愈了,是吧?”

  戈兰医生敲了几下笔,然后开始写下些什么。“希望你不是只拣我喜欢听的说。”他说。

  “当然不是了。”我一边回答他,一边注视着诊室墙上挂着的各种证书。这些证书足以证明他在心理学各个分支领域的专业程度,包括如何判断一个十几岁的应激反应过度者是否在撒谎。

  “你说点实话吧,”他放下笔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星期你一次都没梦到它?”

  这样的话显得十分蹩脚。为了不被他戳穿,我只能承认。

  我回答说:“也不是,好像梦见过一回。”

  真实的情况是,就诊前的那个星期的每天晚上我都会做梦,每次都梦见大致相同的场景:薄暮时分,窗外琥珀色的光线正在渐渐隐去。我蜷缩在爷爷卧室的一个角落,举着一把粉色的儿童玩具手枪,枪口正对房门。在床的位置,一台自动售卖机若隐若现。自动售卖机里摆放的,不是糖果,而是一列列锋利的战术刀和穿甲手枪。爷爷穿一身英国军装,正在往投币口塞钞票,但要塞进去很多张钞票机器才会吐出一把枪,而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最后,总算有一只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在柜子里旋转着快要出来,却被卡在出口。爷爷一边用依地语大骂,一边对着机器踢几下。不得已,他只好跪在地上,把胳膊伸到机器里,想要把手枪拽出来,没想到胳膊也被卡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它们。它们长长的黑触须在窗户玻璃上扭动爬行着,正在寻找进屋的入口。我把玩具手枪对准它们,扣动了扳机,但无济于事。爷爷疯了似的咆哮着:

  “去找那只鸟,还有圆圈。雅各布,你听到了吗?你这该死的蠢货……”

  随着“啪”的一声,窗户被打碎了,玻璃碴撒了一地。紧接着它们钻进来了,一个个伸着长长的黑触须向我们扑来……

  梦到这里,我哭着醒来了,心跳时快时慢,胃里发出一阵阵痉挛。

  关于梦境的内容,我向戈兰医生讲了不下百遍,但他不嫌麻烦,每次都要让我重新描述。他似乎在对我的潜意识进行交叉质证,希望能找到之前没发现的线索。

  “在梦里,你爷爷说了什么没有?”他问。

  “每次他都说同样的话,”我说,“都是鸟、圆圈和老人墓。”

  “这是他临终时说过的吧?”

  我点点头。

  戈兰医生五指并拢,托着下巴,摆出一个精神科医生的标准姿势。“你觉得这些事物隐藏着什么含义?”

  “这能有什么意义啊!”

  “尽管你这么回答我,但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本意。”他说。我多么希望自己一点也不在意爷爷临终前说的那几句话啊,可我做不到。它们和夜夜不断的噩梦一起折磨着我,快要把我吞噬了。我宁愿爷爷把这些告诉了别人,甚至心里有点责怪他——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呢。

  但戈兰医生坚信,如果能弄清这几句话的真实含义,我就不会再受噩梦的折磨。于是我开始围绕着那几个单词冥思苦想起来。

  波特曼爷爷临终前说的话,有一些的含义是明确的,比如那个小岛。他童年有过被恶魔追杀的经历,逃到岛上才侥幸活命;现在他担心恶魔来找我,因此理所当然地说那是唯一能让我免受恶魔伤害的地方。

  爷爷临终前说的第二句话是:“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我想他可能干了一件什么大事,但来不及告诉我。他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这应该就是“圆圈”、“老人墓”和“爱默生”这几个词的真实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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