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她离去,我们同样想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电话亭里,艾玛对着听筒皱眉头。“没人接听,”她说,“所有的号码只是一直响。”
“最后一个,”米勒德说着把撕下来的另一页纸递给她,“但愿好运。”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拨号的艾玛,但身后随即爆发一阵骚动,我回过头看到一个面色通红的男人朝我们挥着一把伞。“你们在浪费时间干吗呢?”他说,“从电话亭里出来,马上上火车!”
“我们刚下火车,”休说,“不会再上另一列!”
“你们的号码牌呢?”那人大喊,唾沫从嘴里飞溅出来,“马上把号码牌拿出来,不然上帝作证我会把你们运送到比威尔士糟糕得多的地方!”
“赶紧滚蛋!”伊诺克说,“不然我们直接送你去地狱!”
男人的脸变紫了,紫到让我以为他脖子上有根血管爆裂了。显然,他并不习惯孩子们这样跟他说话。
“我说从那个电话亭里出来!”他咆哮着,把雨伞像刽子手的斧头一样举过头顶,朝着在电话亭顶和墙壁之间牵着的一根电缆砍下去,随着一声响亮的撞击声,电缆断成两半。
电话报废了。艾玛从听筒向上看去,怒火中烧却表现平静。“如果他这么想用这个电话,”她说,“那我们就给他吧。”
当她、米勒德,还有贺瑞斯挤出电话亭时,布朗温抓住那人的双手反扣在他背后。“住手!”他尖叫道,“放开我!”
“哦,我会放开你的。”布朗温说,然后把他拽起来,头朝前塞进电话亭,接着关上门,用他的伞把门闩了起来。男人一边尖叫一边猛击玻璃,像一只被困在瓶子里的苍蝇一样上蹿下跳。尽管留在附近嘲笑他会很好玩,但他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现在遍布于整个车站的成年人都向我们拥过来。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们手拉手朝着十字转门快速跑去,身后留下一阵普通人相继绊倒、手臂胡乱挥舞的余波。一声刺耳的火车哨声响起,声音在布朗温的行李箱里回荡,佩里格林女士像洗衣房里正在洗的衣服一样被抛来抛去。由于体重过轻,奥莉弗双脚无法着地,她只好紧紧搂住布朗温的脖子,像一只系着绳子半泄气的气球,拖曳在她身后。
有一些成年人离出口比我们更近,我们没有绕开,而是试图直接快速穿过去。
但没能成功。
最先拦截我们的是一个大个子女人,她用小提包打在伊诺克头部侧面,然后擒住了他。当艾玛试图把那女人拉开时,两个男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摁倒在地上。我刚要插手帮她,就被第三个男人抓住了双臂。
“快做点什么呀!”布朗温哭喊着,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们当中谁有施展异能的自由尚不明确。随后,一只蜜蜂嗖地飞过伊诺克的鼻子,把刺埋进骑坐在他身上那个女人的胯间,她尖叫着跳了起来。
“耶!”伊诺克大喊,“多来点蜜蜂!”
“它们累了!”休回喊道,“上次救你们以后它们才睡了一会儿。”可是他能看出来没其他办法了——艾玛的胳膊被压着,布朗温忙着保护她的行李箱和奥莉弗,以免三个愤怒的火车检票员伤到他们,更多的成年人正朝我们跑来——于是休开始连续猛击着胸口,好像要把一块卡住的食物吐出来一样。片刻过后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十来只蜜蜂从他嘴里飞出来,它们在空中盘旋几圈,确定了方位,便开始蛰起那些成年人来,视线所及的每个人都没放过。
抓着艾玛的男人扔下她逃走了,抓着我的人正被蛰在鼻尖上,他一边呼救一边拍胳膊,仿佛被恶魔缠住了一样。很快所有的成年人便都奔跑起来,为了抵抗这些渺小而凌厉的袭击者,痉挛般舞动,这场面令仍然站在月台上的孩子们欣喜不已,他们大笑、欢呼,把胳膊抛向空中模仿着那些可笑的长辈。
趁着所有人都因此分神,我们爬起来朝十字转门冲去,冲出车站,跑进伦敦熙熙攘攘的午后。
我们在混乱的街巷中迷失了方向,感觉像被扔进了一罐搅动的液体,和里面的粒子赛跑:男男女女、工人士兵、街童乞丐,所有人都目标明确地向着四面八方匆匆而行,在噼啪作响的小汽车、推车叫卖的小商贩、吹奏号角的街头艺人和按着喇叭的公交巴士间川流不息,随着公交巴士颤动着逐站停车,更多的人涌向热闹的人行道。容纳这一切的,是一座正面有圆形大柱子的建筑物围成的“峡谷”,而建筑就在被阴影笼罩了一半的街道上延伸,直至消失不见。午后的太阳很低而且柔和,被伦敦的烟雾弱化成了朦胧的光芒,像一盏透过迷雾闪烁的灯笼。
这让我有点眩晕,半闭着眼睛让艾玛拉着走,边走边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去摸手机冰冷的玻璃屏,我发现这个举动能令自己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我的手机是来自未来的遗物,它毫无用处,不过却保有某种能量——像一根细长的丝线连接在这个令人困惑的世界和我曾属于的那个理智可辨的世界之间。当我触碰它时,它对我说:你在这里,这是真的,不是梦,你还是你,而这个举动莫名其妙地使我头晕得没那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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