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战略家,”贝雅特开口说,她知道在座每一个人都知道,一件事除非她彻头彻尾研究过,否则她绝对不会发表意见,“可是这里不是有件事会让各位坐直身子,觉得满腹疑惑吗?莱克有三起命案的不在场证明,可是为什么所有线索全都指向他?那通从他家打到艾里亚斯家的电话呢?那个从刚果取得的凶器呢?再说刚果不正是他投资的地方吗?这是巧合吗?”
“不是,”哈利说,“打从第一天开始,白马王子就引导我们朝向东尼。付钱叫朱莉安娜去刚果的就是白马王子,因为他知道任何指向刚果的线索,都会指向东尼。至于打给艾里亚斯的电话,今天我去查了一件我们早该去查的事,这件事我们在非常接近破案的时候都会选择忽略,因为我们不想让证据出现任何动摇。就在有通电话从东尼家拨出,打给艾里亚斯的那段时间,东尼在阿克尔港的办公大楼也有三通直接外拨的电话。他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打电话。我敢赌两百克朗,那时候他人在阿克尔港,有没有人要跟我对赌?”
众人不发一语,瞪大眼睛。
“你是说白马王子从东尼家打电话给艾里亚斯?”鹈鹕说,“怎么可能?”
“东尼来警署的时候跟我说过,几天前他家地下室被人入侵,正好符合打给艾里亚斯那通电话的时间。白马王子搬走了一台脚踏车,好让人以为那只是一般的盗窃案,没什么好查,我们最多只是做个笔记,如此而已。东尼知道警方不会去办这种案子,索性连报案都省了。于是白马王子就这样在东尼身上栽赃了一条他无可反驳的线索。”
“太狡猾了!”鹈鹕勃然怒道。
“我同意你说明的‘如何’,”贝雅特说,“可是‘为何’呢?为什么要布置线索指向东尼?”
“因为白马王子知道迟早我们都会把命案连接到荷伐斯小屋,”哈利说,“如此一来,嫌犯就不出当晚在荷伐斯小屋的那几个人,而那些人都会被我们放大检视。他撕下房客登记簿有两个原因。第一,这样他就掌握了当晚入住小屋的房客姓名,可以找出他们、杀死他们,当作消遣;而我们没有名单,因此无法阻止他。第二,这一点更重要,那就是不让他的姓名曝光。”
“合乎逻辑,”亚尔达说,“为了确保我们不去追查他,他提供给我们一个明显的嫌犯,东尼·莱克。”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等到最后才杀死东尼的原因。”一名警探说。他留着如同极地探险家弗里乔夫·内森一般浓密的胡子,哈利只记得他的姓氏。
男警探旁边的年轻男子有着光亮的肌肤和眼睛,他的名字哈利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年轻男子插口说:“遗憾的是,三起命案的案发时间,东尼都有不在场证明,既然东尼当不成替罪羔羊,最后自然是要杀了这个头号敌人。”
会议室的温度似乎升高了,苍白犹豫的冬季阳光似乎为会议进展带来亮光。案情有了进展,紧绑的绳结终于松脱。哈利看见米凯在椅子上越坐越靠前。
“这些推论都很棒,”贝雅特说。哈利等待贝雅特说出“可是”这两个字,这时他突然明白贝雅特要问什么,也知道她想故意唱反调,因为她知道他有答案。“可是白马王子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因为人类本来就是复杂的,”哈利说,听见他曾听过并忘记的回声,“我们喜欢做出复杂纠结的事,好让我们觉得命运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们是天地间的主宰。达柯工厂烧毁的那个房间,你们知道它令我想到什么吗?一间控制室。一个总部。说不定他根本没打算要夺走东尼的性命,说不定他只是想让我们逮捕东尼,将他定罪。”
寂静蔓延整间会议室,众人连外头的鸟叫声都听得见。
“为什么?”鹈鹕问道,“他大可以杀了东尼,或折磨东尼不是吗?”
“因为痛苦和死亡并不是降临在人类身上最大的悲剧,”哈利说,同时再度听见那个回声,“羞辱才是。他希望东尼受到羞辱,他希望东尼感受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被夺走的那种羞辱、那种败落、那种耻辱。”
哈利看见贝雅特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也看见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可是,”哈利继续说,“一如刚刚说过的,对凶手来说,很遗憾地东尼有不在场证明,因此只好让东尼接受次等的惩罚,那就是慢慢折磨他,最后让他惨死谷底。”
接下来的静默中,哈利感觉到某种东西飘过。那是烤肉的气味。接着整间会议室的人似乎同时吸了口气。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鹈鹕问道。
哈利抬头望去,只见站在窗外树枝上啼叫的是一只苍头燕雀。苍头燕雀是候鸟,今年似乎太早飞来挪威,让人们以为春天将近,却在第一个霜降之夜冻得半死。
妈的,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哈利心想。妈的,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68 狗鱼
那天早上在克里波开的会议很长。
侯勒姆回报达柯工厂的鉴识调查结果。并未发现精液,也没发现任何犯罪的具体证据。凶手用过的房间被完全烧毁,计算机化为一团废铁,没有机会救回任何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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