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码可以撒个谎,说已经够了。”
“你宁愿我说谎吗?”
男子不屑地挥了挥手:“我想见见萝凯。”
哈利扬起一道眉毛:“为什么?”
“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说什么?”
“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椅子发出刮擦声,哈利站了起来:“办不到。”
“等一下,先坐下。”
哈利坐了下来。
男子低下头,拉过被子:“别误会我,我对其他女人的事一点儿也不后悔,她们是荡妇。可是萝凯不一样。她……不一样。我只是想跟她这么说而已。”
哈利看着男子,哑然失声。
“所以说,你认为呢?”雪人说,“请你说好。如果有必要的话,请你说谎。”
“好。”哈利说了谎。
“你真不会说谎,哈利。我想先跟她说话,然后才帮你。”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因为在必要的时候,贼会相信贼。”
“是吗?”
哈利挤出一丝微笑:“我在香港买鸦片的时候,有一阵子用的是德辅道上置地广场购物中心里面的故障厕所。我先进去,掀开厕所贮水槽的盖子,把一个奶瓶放在水槽右上角,然后出去逛一圈,看看假表,回来的时候我的奶瓶依然会在那里,里面总是会有正确分量的鸦片。这就叫作盲目的信任。”
“你说你‘有一阵子’用那间厕所。”
哈利耸了耸肩:“有一天奶瓶不见了,也许是药头骗了我,或是有人发现我们的举动,拿走了钱或鸦片。这是一件没有保证的事。”
雪人陷入沉思,看着哈利。
哈利和医生走在走廊上,警卫走在前面。
“你们没花太久时间。”医生说。
“他讲得很扼要。”哈利说。
哈利经过接待区,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看着自己拿钥匙插进发动器的手簌簌发抖。他靠上椅背,感觉衬衫后背全被汗水浸湿。
雪人确实讲得很扼要。
“假设他像我好了,哈利。我能不能帮到你,这个假设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动机。动机是恨意,火红炽烈的恨意。这是生存的动能,是他体内让他保持温暖的岩浆。而且就跟岩浆一样,恨意是生命的先决条件,这样一切才不会结冻成冰。在此同时,内部高热所产生的压力无可避免地会导致喷发,释放出破坏性元素。岩浆越久没喷发,它就越暴力。现在它完全喷发了,而且充满暴力,这告诉我,你必须追溯到很久以前才能找到起因。只有恨意的起因才能替你解开谜团,而不是因为恨意而做出的行为。少了起因,这些行为看起来会完全不合情理。恨意需要时间累积,但起因非常简单。有件事发生了,一切都关于这件事。找出这件事,你就可以逮到他。”
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拿来比喻,怎么雪人会拿火山来做比喻?哈利驾车离开贝兰姆医院,驶下陡峭多风的道路。
“八起命案。现在他是国王了,高高在上。他打造了一个王国,在这个王国里,一切都必须听命于他。他是个傀儡大师,他在玩弄你们每一个人,尤其是你,哈利。很难看出为什么他会选上你,可能纯粹是巧合吧。可是当他逐渐控制住他的傀儡,他会想寻求更多刺激。他会跟傀儡说话,靠近他们,跟那些被他打败的人在一起,在最能享受胜利的地方,享受他的胜利。可是他伪装得非常好,他不会像傀儡大师那样突出,甚至看起来可能是卑屈的,是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他被每一个人低估,没有人想象得到他竟然可以导演出这么一出复杂的剧目。”
哈利经由E18高速公路返回市中心。路上堵车,他把车开上公交车道。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可是警察,而且这件事非常、非常、非常紧急。他口唇发干,肚子里的嗜酒犬高声吠叫。
“他非常靠近你,哈利,这一点我非常确定,他就是不能放手。但他是经由你的一个盲点来接近你。他悄悄进入你的生活,在某个时间点赢取你的信任,因为这时你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或者这时你很脆弱。他在他所在的地方非常自在。他可能是你的邻居、朋友、同事,或某个只是存在在那里的人,可是他存在于一个对你来说非常明显的人的背后,他是个你甚至不会去多想的影子,你只会觉得他是前面那人的附属品。想想那些曾经出现在你眼前的人,因为他曾经出现在你眼前,你早就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他可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但如果他像我的话,一定无法克制自己,哈利。他已经跟你攀上交情了。”
哈利将车子停在萨沃伊饭店外,走到吧台。
“请问要点什么?”
哈利的目光徘徊在酒保后方玻璃架的各种酒瓶上。
必富达金酒、尊尼获加威士忌、布里斯托尔奶油雪莉酒、绝对伏特加、占边威士忌。
他在找的是一个有炽烈恨意的男子。这个人不泄露半点儿情绪。这个人的心包覆了一层盔甲。
哈利的搜寻目光倏然停住。他往后跳了一步,嘴巴大张。他的脑子里像是闪现一道灵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道灵光之中。
52书库推荐浏览: [挪]尤·奈斯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