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打另一通电话。
卡翠娜快乐得像只云雀,说起话来也像云雀般啁啾啼鸣。
“我再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她说。
“我以为你是自愿住院的。”
“我是啊,但我必须正式出院了。我很期待。病假结束后,警局有个文书工作在等我。”
“那很好。”
“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帮忙吗?”
哈利说明原委。
“所以你得在没有阿尔特曼的协助下,找到东尼·莱克?”
“对。”
“你知道我们可以从哪里开始吗?”
“只有一个地方。东尼失踪后,我们查过他没住在沃斯道瑟村附近。重点是,我又仔细查了一下这几年的记录,发现他几乎没在沃斯道瑟村的旅馆里住过,只住过几次观光协会的小屋而已。这很奇怪,因为他常去那里。”
“说不定他只是白住,没有登记,也没付钱。”
“他不是这种人,”哈利说,“我在想他会不会在那里有个小屋之类的,却没有人知道。”
“好。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对了,你看能不能查出欧特·于默过去这几年的活动。”
“你还是单身吗,哈利?”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
“你听起来不太像是单身。”
“是吗?”
“对,不过这样很适合你。”
“有吗?”
“既然你问了,答案是不适合。”
克隆利直起僵硬背脊,抬头朝断崖上望去。
发出叫喊的是搜索队的一名男性队员,他再度高喊,听起来很兴奋:“这里!”
克隆利低低咒骂一声。犯罪现场鉴识员已结束工作,雪地摩托和欧特·于默已被吊了上去。这是个复杂耗时的工程,而且通往断崖底的唯一方式是透过绳索,过程非常艰辛。
刚才午餐时,一名队员告诉他们,有个旅馆的女房务员很有把握地跟他耳语:拉瑟穆斯·欧森去住过他们旅馆,而且他退房后,房间床单上有血迹。拉瑟穆斯就是那位遇害女议员的丈夫。起初女房务员以为那是经血,但她听说拉瑟穆斯单独住房,他老婆又去了荷伐斯小屋。
克隆利回答说,他可能找了当地女人去他房间,或是早上他妻子抵达沃斯道瑟村,他们在床上做过爱。那名队员咕哝着说,又不确定那是经血。
“这里!”
真麻烦。克隆利只想回家、吃晚餐、喝咖啡、睡觉,把这件讨厌的案子抛在脑后。他在奥斯陆欠的钱已经还清。他再也不想去那座城市,再也不要深陷难以脱身的泥沼。这个承诺他这次一定会守住。
他们用嗅探犬在雪地里找寻于默的所有遗骸,现在那只嗅探犬跳上岩屑堆,站在一百米外吠叫。那是个颇为陡峭的百米斜坡。克隆利评估攀爬路线。
“是重要的东西吗?”克隆利大喊,引发交响乐般的回声。
他得到回应。十分钟后,他看着那只狗在雪中挖出来的东西。那样东西紧紧嵌在岩石中,从上方绝不可能看见。
“天哪,”克隆利说,“那会是谁?”
“反正绝对不是东尼·莱克。”搜索队员说,“在这么寒冷的岩屑堆里,骨头要被清得这么干净,得花很久的时间,应该要好几年。”
“十八年。”罗伊·史迪勒说,他跟在后头爬上来,气喘吁吁。
“她在这里十八年了。”罗伊说,蹲了下来。
“她?”克隆利问道。
罗伊指着那副骸骨的臀部:“女性的骨盆比较大。她失踪的时候,我们一直找不到她。她是凯伦·于默。”
克隆利在罗伊的声音里听见他不曾听过的声音。那是颤抖的声音。罗伊因情绪激动、悲恸不已而发抖,但他坚毅的脸庞依然平静,没露出半点儿情绪。
“呃,真没想到,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喽,”搜索队员说,“她出来找儿子,结果跌落谷底。”
“不是。”克隆利说。另外两人看着他。克隆利伸出小指,指着死者额头的一个圆形小孔。
“那是弹孔吗?”搜索队员问道。
“对,”罗伊说,摸了摸头骨的后脑部位,“而且没有射出伤口,所以子弹应该还留在头骨里。”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赌那枚子弹符合于默的步枪?”克隆利说。
“呃,真没想到,”搜索队员又说一次,“你是说他射杀他的老婆?这怎么可能?竟然杀害一个你爱的人?就因为你以为她跟你儿子……这真像是踏进地狱。”
“十八年了,”罗伊说,呻吟着站了起来,“再过七年就过了命案追诉期。这就是人家所说的讽刺吧,你等啊等,害怕事情被人发现,时间一年一年过去,终于你快自由了,结果——砰!——你自己也死了,还死在同一座断崖底下。”
克隆利闭上眼睛,心想,是的,你有可能杀死你爱的人,非常可能,但你不可能自由,永远都不可能自由。他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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