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明天就要做新娘了,快去收拾收拾。女人家,人家女,养得再大终究是别人家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终究是个赔钱的货。」
继父说完,打着酒嗝儿又跑去跟人家玩牌赌钱去了。
我一脸莫名其妙,一问母亲才知道,最近继父手气不好,在牌桌上老是输钱,最后输红了眼,把我也输给了邻村光棍儿姜麻子。姜麻子三十多岁了,是这一带有名的二流子,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好事不做坏事做尽。
我听完,差点昏倒在地上。
妈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泪如雨下:「婕,咱娘俩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哇……」
我咬牙说:「妈,我们不能听任这个恶棍的摆布!我、我要逃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他的面了。」
这天晚上,我胡乱收拾了几件换穿的衣服,在妈妈的帮助下,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准备乘夜出走。哪知刚走出后门,就被继父拦住。原来他早已算好我会逃婚,怕我走掉明天姜麻子不会放过他,所以一直暗中守在后门口。这一夜,他把我反锁在房间里,看守得死死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来不及吃一口早饭,姜麻子就带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来迎亲了。我死活不从,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又怎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的对手?很快,我便被他们架上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
我拚命地踢打挣扎哭喊着,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帮我,包括我那亲生的妈妈,也只能倚在门框上望着我被他们强行架着越去越远的身影,默默地流着泪……
姜麻子指挥着那一班如狼似虎的朋友把我架到他家,把我反锁在房间里之后,就吆喝着拉着他们喝喜酒去了。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十点多才散场。
我待在那间牢固的房子里几乎想尽了各种逃跑的法子,但却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我完全绝望了。我除了坐在地上无助、绝望地哭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半夜时分,姜麻子打开房门打着酒嗝儿闯进来。看见我,他瞇着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射着贪婪的淫光。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我惊叫着闪到一边,他扑个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哼了几声,忽然不动了。
我吓了一跳,轻轻走过去一看,真是老天有眼,他喝醉酒,已经昏睡过去。我又惊又喜,忙轻轻打开门,闪了出去,然后又把门反锁上,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姜家。
外面一片漆黑。何去何从?继父那个家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去哪里才好呢?我这才发现,天下之大,竟连我这个小女孩的立足之地也没有。正在为难之时,我忽然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我的亲生父亲。我宛如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我决定去找他。
我大致辨别一下方向,就急急忙忙上路了。不知跌了多少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我见到了父亲。
我这个受尽惊吓受尽委屈受尽磨难的孩子,终于松了口气,一把扑在父亲怀中痛快地哭起来。
爸爸颤抖地抱着我,轻轻拭干我的眼泪,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咬着牙流着泪,把继父的所作所为和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
爸爸听完,红着眼圈抚摩着我的头说:「阿婕,爸没用,让你受苦了。可是,你这样逃出来,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我搂紧爸爸哭喊道,「爸,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打死我也不跟他们回去了。爸,我要跟您在一起,跟您在一起!」
爸爸长叹一声,说:「你先去你姑姑家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吧!」
「嗯!」我含泪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又连夜逃到了一个远房姑姑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时间。
8月底的一天,学校快开学了,我惦记着上学的事,偷偷回了一趟家。
爸爸告诉我,我走后,继父和姜麻子曾带人到我家来过好几次,没有见到我,才悻悻而去。他还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是我的班主任亲自送来的。班主任去过继父那个家,是妈妈偷偷叫他来这里找我的。
我拆开信一看,居然是我梦寐以求的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我高兴得跳起来。
但是,这时我却发现爸爸正闷坐在门坎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完了,长叹一声,无奈地对我说:「阿婕,咱们家实在太穷了,你弟妹又多,现在你回来,生活就更拮据了,我看这书你就别念了吧。」
我红着眼圈噙着眼泪说:「爸,你要不让我上学,我就从独孤崖上跳下去。」
爸爸没再说话,只是又无奈地长叹一声。
过了几天,我揣着爸爸用一头耕牛换来的学费走进了县一中。
在这所高中里,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位叫康哲的男老师,三十来岁,白净儒雅,学识渊博,讲课时旁征博引,妙语如珠,深受同学们的喜爱。一段日子下来,我发现班里有许多女生都在悄悄谈论着他,暗恋着他。听说有几个城里的女生还偷偷给他写过情书呢,可他就是不为所动。
说老实话,我那时也很仰慕他、喜欢他,总希望他注意到我,但又害怕他注意到我。因为我那时是只丑小鸭,又没钱打扮,根本无法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城里的女同学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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