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与革命_[美]莉比·菲舍尔·赫尔曼【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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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安娜并不认为这有何不妥,但是让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婆婆为这个家尽职尽责,比如在筹备自己和努里的婚礼时,她给所有该请的人一个不落地发了请帖,还花了大把时间安排座位和菜品。帕尔文最看重的是自己家庭的社会地位,而且极好面子。帕尔文不明白为什么安娜不在乎这些。她有时甚至觉得安娜说的话不可思议。

  自革命爆发以来,帕尔文变了不少。头上多了几缕银丝。虽然她依旧打扮得优雅得体,却没有以前那么讲究,不仅不再精挑细选配饰,而且总是一脸愁云,仿佛一艘脱锚的航船在随波逐流。拉蕾向她抱怨那两个革命卫队的人时,帕尔文双唇紧闭,目光从拉蕾扫向安娜。“你停车有没有超时,肯定吗?”帕尔文问道。

  “肯定没有,妈妈。他们罚我就是因为我开的是奔驰。就是那样。那条街上的其他车都没开罚单,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这下他们知道我们的车牌号了,安娜心想。不过她没说出口。

  拉蕾站起来,叉起胳膊:“简直受够了!我要出国!”

  帕尔文朝前倾了倾身子,一脸惊愕。“你说什么,拉蕾?你不能离开家人,你还没到18岁呢。”伊朗规定女性18岁成年。

  拉蕾翻了翻白眼,说道:“只要爸爸同意,我就能走。”她又对安娜说:“你和努里也应该离开。”

  拉蕾的母亲紧扣着双手:“这不是你的本意,拉蕾。你只是太紧张了。”

  “我当然紧张,妈妈。”拉蕾皱起眉头,丢下帕尔文和安娜,自顾自跑上楼去。

  帕尔文站起来,看上去又急又恼。“我去沏茶。”

  安娜强作笑容道:“我帮您吧。”可帕尔文摇了摇头,去了厨房。

  安娜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回想着拉蕾的话。虽然伊朗的局势已在不断恶化,可这儿已经成了自己的家,努里和他的家人是自己的后盾,情况肯定会好转的;毕竟,这只是革命的头一波;回顾历史,改革之初往往会矫枉过正,过了这个阶段,时间就会抚平人们的狂躁。

  安娜拿起沙发上的报纸。不断有人被处决,头版印满了死者的头像。尽管这是份波斯文报纸,可安娜能看出这些人被指控犯了叛国罪。她怀疑对这些人的指控纯属捏造。就在她翻阅报纸,等着帕尔文上茶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她站起来说。

  安娜打开门,吃了一惊。门外站着一个穿罩袍的女人。此人除了脸之外,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安娜还是觉得很眼熟。当她终于认出这是谁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罗娅?是你吗?”

  罗娅笑了,安娜也咧了咧嘴。先是哈桑,现在又是罗娅,安娜定了定神,克制住自己的诧异:“请进。我们正要喝茶,你也来一杯吧?”

  “好啊。”罗娅说着走进屋里。罗娅是不是要去试镜才穿成这样的?安娜不禁纳闷。

  “妈妈!拉蕾!罗娅来了。”安娜喊道。

  帕尔文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罗娅后也不禁瞪大了眼。她用波斯语问了一个简短的问题,而罗娅的回答更短。然后她们互相报以微笑。安娜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牛仔裤和T恤很扎眼。这时,拉蕾穿着一条超短裙配背心下来了。看到被罩袍包裹着的罗娅时,她张大了嘴:“天哪,你怎么穿成这样?”

  罗娅眨眨眼,拽紧下巴处的罩袍说:“它帮助我靠近真主。”

  “我才不信呢。”拉蕾不屑地说。“现在的人都疯了吗?”

  “我不好说别人怎样。”罗娅平静地说,“我只知道我该这么做。”

  拉蕾不甘示弱,指着罗娅说:“那你怎么解释妇女的社会地位问题?你这是自我压迫,甚至可能是在鼓励社会虐待女人,更别提其他那些蒙昧的法律了。”

  “《古兰经》上说‘恶人现于其形’。我不是个恶人。”

  “唉,天哪!”拉蕾无奈地挠挠头。这时,帕尔文端着一盘茶和饼干走了进来。她放下盘子,严厉地对拉蕾说了些什么。显然,她听到了拉蕾和罗娅的争执。然后她朝安娜挥挥手。

  “怎么了,妈?”安娜问道。

  “她想让你知道她自己的母亲也穿罩袍。”拉蕾愤愤地说。

  “我知道。”安娜回答道。“拉蕾,我们可以不认可别人的信仰,但不能剥夺别人表达宗教信仰的权利。自由就是只要罗娅愿意,她就可以穿罩袍,可以一天做十次礼拜;这才是真正的民主。”

  “可罩袍象征着压迫,和头巾一样。就连沙阿的父亲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禁止人们穿罩袍。”

  “不能泛泛地认为任何戴头巾的女人都是受压迫的。”安娜并没退让。“就像你不能随随便便认为穿超短裙的女人就是获得了解放一样。”

  拉蕾不服气地叉起胳膊,罗娅则对安娜莞尔一笑。帕尔文也很高兴。她俯向茶碟,罕见地用英语说:“孩子们,我给你们倒茶吧。”

  罗娅摇摇头,说道:“谢谢您,妈妈。不用给我倒了。”

  帕尔文给拉蕾和安娜倒茶时,谁也没说话。然后,安娜问罗娅:“努里还在上班。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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