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观察着医生的脸,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她觉得这个答复总比一个未经思考的否定要好得多。
“我来这儿多久了?”
“你流产后,感染了葡萄球菌,很可能是在伊文监狱的医务室感染的,所以他们把你送到这儿来了。”
“哦,那……我来了多久了呢?”
“一个月左右。”
竟然来了这么久?不过话说回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毫无时间概念。“这儿有英文书吗?我想看书。”
医生说会帮着问问,但听口气像是在敷衍,毕竟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囚犯。医生走后,安娜重新躺下了。
她回忆起哈桑去伊文探监,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可好像就发生在上周。他说他在努力营救自己,彼尚已经联系了父亲,他们家也准备出国,拉蕾一个月之内就会走。想到这儿,安娜的气不打一处来:拉蕾可以想走就走,我却不行!
下午,安娜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门外有一男一女用波斯语在争吵。很可能是看守和护士。护士想要进来照顾安娜,而看守想惩罚她。争吵声渐渐小了下去,安娜也清醒了。她隐约想起不久前自己也听到过一次争吵。他们在吵什么?吵架的是谁?在哪儿吵的?记不清了,可一个声音告诉她,必须想起来。她使劲儿地想啊想啊,就是想不起!唉,算了吧。
现在他们开始给安娜供应常规食品了。晚饭送来的是汤和吐司。饭后安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次争吵:是努里和拉蕾在吵架。与今天下午一样,当时安娜也是被吵醒的。虽然那时她没听懂他俩在吵什么,但记得他们两人都狂怒不已,恶语相向。
她想起努里涨红着脸,满脸愠色地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拉蕾则挎上包夺门而出。努里大喊大叫说这个家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不听话的妓女。想到这儿,安娜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想起那之前拉蕾上了三楼,当时自己正在打扫卫生。三楼除了一个柜子和通向屋顶的门之外别无他物。
柜子!
努里开开关关的那个柜子。安娜找护照时曾打开过那个柜子,可里面空无一物,至少乍一看空空如也。安娜继续思索着;忽然她倒抽一口气,反应过来了!她环顾四周,告诉自己必须好起来,然后离开这儿。她终于知道是谁杀了努里,也猜出了动机。
* * *
1 费德里科·费里尼(1920年1月20日-1993年10月31日),出生于意大利里米尼市,著名电影导演、演员及作家。
第45章
几天以后,护士换班期间,扎里夫蕾跟安娜道了声再见。安娜皱了皱眉,心下念道:以往她总是道晚安的啊,或许只是一时口误吧。
“明早见。”安娜回道。她吃完饭,想着怎样熬过睡前漫长的时光;感觉身体已经好些了,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随着身体的恢复,她又感到一丝恐惧——因为一旦身体好转,就会被遣回伊文监狱!还是假装并没痊愈为好。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康复之后,才意识到这病床硬得硌人,躺上去极不舒服,连枕头也跟石块一样,好不容易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正梦到在芝加哥大道乐园慢跑时,她感到有人拍自己的胳膊;她无动于衷,以为还在梦中,肯定是有人想和她一起慢跑,虽然她这一辈子根本没跑过步;是努里吗?那人又拍了她一下,她正想说“别烦我,我在慢跑呢”,就听到真的是有人小声喊她的名字。
“安娜,安娜!醒醒!快点!”
说话声很轻微,却十分急迫。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夜班护士站在床边。她干吗小声喊我的名字?安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护士凑近说:“安娜,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娜睁大眼睛,盯着那个护士;那人里面穿着白色披风,一副修女打扮;然后紧紧盯着护士的面庞。虽然光线昏暗,可她还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站在床边的人并非夜班护士,而是罗娅!
安娜猛吸了一口气:“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嘘,”罗娅竖起一根手指,“救你出去。”
“几点了?”
“凌晨三点。你能走路吗?”
安娜舔了舔嘴唇:“应该……应该可以。”
“那就好;我给你带了一件护士服,快穿上。”
安娜一下子睡意全消,心里怦怦直跳。她挪到床沿,然后站起身;虽然最近常常走着去卫生间,可这会儿依然感觉站不太稳。罗娅抓住她的胳膊,递给她那件白色护士服,帮着她穿上。
“还有这个。”罗娅拿出藏在自己披风里的头巾,帮安娜披到头上,然后系紧;最后,她又交给安娜一双橡胶底鞋子,并帮她穿上。鞋子太紧,不过罗娅说:“将就将就吧。”
“你怎么弄到这些……”
“以后再说。”罗娅轻轻说道。“只有一分钟时间!仔细听好了:我先出这间屋子,不过会给你留着门;我出门后先左转,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尽头后再右转,接着又是一条走廊,远端有扇门通往外边;你数到二十,然后才出来。这是最危险的环节,千万别跟任何人讲话,一个字都不要讲。如果有人跟你搭话,你就点点头,自顾沿着走廊往前。我在外面的花圃后等你。如果你十分钟内不出现,我就得走了。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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