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照亮了前排座位上,两个正咧着嘴笑的白人的脸。
“等我们掉个头,老板。”司机的助手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道。
说完,卡车就径直开向讲话人的桌子,人们漠然地看着它。接着卡车转了个弯,开始后退,人群慢慢地让出了一条道。
欧玛利牧师没有注意到,这场小小的骚乱,继续用扩音器讲着:“四百年来,这些该死的南方白人,驱赶着我们像狗一样地,为他们不断地工作着;当我们要求他们支付工钱时,他们就把我们卖到北方去。”
“没错!……”一位黑人姐妹尖声嚷道。
“而那些该死的北方佬,却并不想要我们!……”
欧玛利牧师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看到两名头戴面具、手中端着可怕的冲锋枪的白人男子,从送肉车上跳了下来。他一下子愣住了,嗓子里发出了“啊”的一声,仿佛有人开枪射中了他的胸膛。
接下来,会场里一片静寂,犹如一幕中止了的话剧。一双双眼睛纷纷盯住,那两枝黑洞洞的死亡枪口。人们吓得呆若木鸡,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接着,一个仿佛从密西西比丛林中传来的声音,急促地喊道:“都站在原地别动,否则就杀了你。”
两个守卫卡车的黑人士兵,条件反射似的举起手来,黑色脸庞上的双眼,突然翻起了白眼。欧玛利牧师很快滑到了桌子下面。那两个黑人检察官,也被吓得手足无措。
站在桌子左边的那位年轻招募员,刚刚咬了一口烤肉,眼看着自己的梦想就要破灭,急忙把手伸向了口袋里的手枪。
冲锋枪一阵疯狂的扫射。牙齿、烤肉和人脑碎块像跳死亡舞的鸟儿一样,一齐飘浮在空中。一个女人惊声尖叫了起来,她眼瞅着那位年轻招募员的脑袋,被乱纷纷地子弹削掉了一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个密西西比的声音狂怒地骂道:“该死的蠢货!……”
操着较为柔和的南方口音的机枪手,谨慎地说:“他这是自找死路。”
“他妈的!……拿钱,我们快走。”戴黑色面具的粗壮白人,将水龙头般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移过人们的头顶,嘴里不断地喊着:“不要过来找死。”
虽然身体僵硬、眼珠不能转动;脖颈僵直,头颅一动不动,人们还是灵活地躲避着枪口,仿佛大地在移动一般。恐慌就像爆炸的鞭炮一样,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去。
副驾驶座上的人从车上下来,手上挥舞着另一支冲锋枪,外面的黑人们一哄而散。
两个阴沉着脸的警察,从巡逻车里跳了出来,冲到了围栏旁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只看见人群奇怪地兜着圈子。
会场里面的三位黑人警察,也掏出枪来,试图穿过人群挤到前面,却被人潮越卷越远。
第二个机枪手——就是开枪的那个——把枪斜挎到肩上,冲向卡车,开始把钱搂到一个麻袋里。
“仁慈的主啊。”一位黑人妇女哭叫了一声。
两名黑人士兵举着武器后退,乖乖地让那个白人把钱拿走。桌子底下的迪克还没有出来。两个吓坏了的助手,趴在桌子上,只能看到死去的年轻人,仍然在滴血的嘴巴。
围栏外面,警察冲向巡逻车。马达轰鸣,警笛先是发出“噗噗噗”的呻吟声,接着开始尖叫起来。警车在街道中央掉了个头,对着大门冲去。
里面的黑人警察,对着天空放枪,想让人群让出一条路来,却加剧了这场混乱。黑色的人潮飓风般卷过他们。
白人机枪手拿走了所有钱——八万七千美元,然后,迅速跳进了送肉车的车厢。车子启动了,另一名机枪手紧紧跟着,也迅速跳进了车厢里,并“砰”的一声关上了后门。司机助手也在汽车开动的那一刹那,艰难地爬进了车里。
警车从大门闯进来,警笛声轰鸣着,似乎那些黑人都不存在,一位肥胖的黑人男子,像个充足气的球被撞上了天。汽车保险杠撞到了一个女人的屁股,她像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人们到处躲藏着、冲撞着、跳着、跑着,想要给巡逻车让道,却又把别人撞翻在地。
人们同时也给越来越快的送肉车让出了道路。当警车和送肉车擦肩而过时,开车的两个白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警车继续向前开,寻找肇事的黑人。白人机枪手则逃走了。
两个黑人士兵爬上卡车前面的座位,两个黑人检察官持枪,跳上卡车的车底架。迪克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爬上后车厢,蹲在空荡荡的保险箱旁边。车子立刻就发动了,听起来像装了一台四百马力的凯迪拉克发动机。卡车向后退去,加大油门冲向大门,不过马上又停下了。
“你想让我追上他们?”司机问道。
“追上他们,该死的。撞倒他们!……”一位黑人检察官咬着牙说道。
司机犹豫了一会儿,嘟囔着:“他们可是全副武装啊。”
“武装个屁啊!……”黑人检察官愤怒地咆哮着,“他们都跑了,他妈的!……”
在列克星敦大道,送肉车灰色的影子,越过一辆出租车,径直向北飞驰而去。卡车的大发动机轰响起来,车子发动了。警车车轮飞转,试图拦住它。一名妇女惊恐地在警车前面跑着。警车赶紧掉转方向躲开她,却迎面撞上了烤肉的火坑。散热器爆炸了,热气一下子扑到了热炭上。一道闪电穿过蒸气,照亮了四散惊逃的人们。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切斯特·海姆斯